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天一录 > 第六十八章 且住且听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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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星寒心事重重,他从酒仙的居所顺手带了两坛万年醉出来,一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是连万年醉也化不开他那浓浓的心事。

    飞血知道他对天命的憎恨与畏惧,却不知怎样安慰,只能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如来真有些本事,能够为他一解疑惑。

    星寒沿路不敢再停留,终于在两日后的破晓时分到达了灵山。从半空遥望灵山,只觉得灵山无比高大,虽然只是一座山,但范围之广可比一整座山脉。但除此之外一眼看去灵山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青山绿林红瓦白墙,山顶处一座金色的雷音寺巍峨耸立,这就是星寒对灵山的初步印象。

    三人急速接近,半空中一声呵斥传来:“站住!来者何人?”

    三藏连忙回道:“弟子三藏有事欲求教佛祖,请尊者通传。”

    那尊者从云中现出形来,只见他一身横肉,五大三粗,手持一根碗口粗细的戒棍,一开口便犹如惊雷,喝道:“汝九九之难未满,如何擅自回山?快走,快走,莫要待我使棍赶你。”

    三藏一惊,道:“弟子不敢违背佛旨,确实是因遇上难解之事,这才回山。”

    那尊者眼一瞪,眉一竖,道:“大胆,还敢贫嘴!”戒棍一挥便向三藏打来。

    三藏不闪不避,“噗”地一声,腰间正中一棍,疼得他顿时龇牙咧嘴。那尊者得理不饶人,棍影翻飞,接连朝他身上打去,三藏不敢运功,片刻间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星寒和飞血二人见状却不出手,飞血关切地注视着三藏,星寒却似毫不在意,低头向灵山看去。

    那尊者连打了九十九棍,这才停手,哼道:“你这五百年行脚僧倒也没有白做,看你一副皮糙肉厚的模样,没打疼你我手倒要先麻了。”

    三藏道:“多谢尊者手下留情。”

    那尊者又哼了一声,道:“过去吧,降下云头,步行上山!”

    三藏道:“谢尊者通融,弟子谨遵吩咐。”

    那尊者转向星寒二人道:“二位来客随身可有兵刃?若有兵刃则需在此解缴,若无兵刃便请上山。”

    飞血微笑道:“我们从不带兵刃。”

    那尊者道:“既然如此,二位请。”

    三人降下身形,正好落在灵山脚下,举步向山上走去。

    飞血悄悄对星寒道:“我还以为佛门做任何事都光明正大,原来也会装模作样。”

    三藏道:“飞血施主此言差矣,尊者是为贫僧着想,贫僧劫数未尽,擅自回山,若不受一番惩戒,只怕后患无穷。”

    飞血讶道:“三藏你的耳力倒好,我这么轻声说话竟也被你听到了。”

    三藏道:“施主过奖了,禅功讲究静心,心静自然五感俱明。佛祖修为精湛,眼观千里,遍识四海之物,耳听八方,能知古今之事。与他相比,贫僧差得远了。”

    三人沿着一条幽静的青石小路拾阶而上,不多时走至半山腰,山顶隐隐传来诵经之声。转过山腰,眼前出现一座庄严庭院,牌匾上写着“玉真观”三个大字。

    星寒道:“这就是灵山的接引处了,凡人至此便算是走到了尽头,再上不得了。”

    三藏道:“夜施主说的不错,不论仙妖人鬼,若是修为不够,便只能在此参拜,见不到佛祖的金面。”

    星寒道:“依你看我们二人的修为足够见如来吗?”

    三藏道:“夜施主说笑了,二位随我来。”

    三人走入玉真观中,却见观内好大一片广场,广场之上人头攒动,怕不有上万人。这些人一个个向着山顶方向跪拜,前额触地,一动不动,倒像是一座座石像。上万人聚首一堂,却没有发出半声异响。

    星寒放眼看去,只见这些参拜者之中果然仙妖人鬼都有,其中以凡人占了大多数,这些参拜者大多修为平平,最高的也不过三重天左右。

    飞血道:“佛门难道也收妖和鬼吗?”

    三藏道:“佛门不以类分,只要有向佛之心,天地万物均可成佛。飞血施主还记得在鬼国所见的天龙八部吗?”

    飞血道:“我记得,八部的形象怪异,你说他们都是佛门弟子时我还吃了一惊。”

    三藏道:“八部乃是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天众,乾达婆和紧那罗三者为仙属;龙众,迦楼罗与摩睺罗伽三者为怪;夜叉为鬼;阿修罗为妖。此八部都不是凡人,他们也并非是佛门弟子,不过他们经常会来听佛祖说法,与我佛门渊源颇深。”

    飞血恍然道:“难怪当时你说他们是非人态,是众生态,原来是这个意思。”

    三藏道:“是,那位佛图前辈当日所使的天龙八部咒是我佛门秘咒之一,连寻常弟子也不予传授,所以贫僧才会心存疑惑。”

    飞血道:“这个什么天龙八部咒你会使吗?”

    三藏道:“贫僧在佛门修行不过十五年,所会的最深奥的功法也不过是金刚咒,至于秘咒,贫僧无一会使。”

    飞血道:“不管什么秘咒,无非是一些招数而已,你领悟了大日如来咒才是真的厉害。”

    三藏道:“施主见笑了。”

    星寒道:“三藏,出家人不打诳语,我问你一句,你老实答我。”

    三藏道:“施主请问。”

    星寒道:“以你现今的功法修为再加上锦斓袈裟,在佛门中除了如来,还有别人能胜过你吗?”

    三藏一愣道:“施主此问贫僧答不上来。贫僧下山已有五百年,诸位师叔伯修为进境如何,贫僧也不清楚。”

    星寒道:“好,你已说得非常明白,我懂了。”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玉真观,从后门而出,沿着山间小路来到了一条大河旁,那河约有十里宽,河面上横空架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以连接两岸。

    星寒朝那条绳索看去,只见在绳索这头的河岸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凌云渡”三个大字。

    三藏道:“到访灵山之人都需过绳桥,二位请。”

    星寒和飞血二人早就发觉这河上气流紊乱,显然无法御空而过,看样子只能老老实实从绳索上走过。

    星寒轻轻哼了一声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飞去雷音寺。”

    飞血道:“后悔无用,既然来了就要过桥,可不能叫人小看了。”说着,轻轻一跃,脚尖轻点绳索,一路小跑到了对岸。

    星寒随即上了绳桥,一步一步稳稳而行,如履平地,不多时也到了对岸。三藏化作一道金光飞至二人身旁,道:“二位随我来。”

    飞血道:“你竟敢取巧,不怕被如来责骂吗?”

    三藏道:“‘凌云渡’是为来访之人而设,佛门弟子无需经历此考验。”

    星寒道:“还要走多久才道雷音寺,前面是否还有别的关卡?”

    三藏道:“施主放心,雷音寺就在前方不远处,只需步行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星寒道:“半个时辰也叫不远?我等不及了,你快些带路。”

    三藏知他说变脸就变脸,生怕他着急惹事,连忙道:“好,贫僧带路。”身法展开,便向山上掠去。

    三人已沿着林间小路穿过树林,不多时,来到了一条石阶旁。星寒抬头看去,只见那石阶深入云海之中,云层背后雷音寺的金色殿顶若隐若现。

    三藏道:“上了石阶就是雷音寺。上石阶需一步一拜。”说着,踏上第一层石阶,跪下磕了个头,然后才上第二阶。

    星寒道:“照你这个磕法,什么时候才能到顶?”

    三藏道:“这石阶共有三万阶,以我们三人的修为,应当用不了三日。”

    星寒道:“嗯,很好,你慢慢磕头,我们先走一步。”

    三藏尚未来得及出声,头一抬,只见二人已在数百丈开外。

    星寒二人撇下三藏,急速向山顶掠去,三万层石阶刚过一半,周围气压陡然加重。二人越是往上,越是感觉寸步难行。

    星寒停下脚步道:“你在此等我,我见见如来马上回来。”

    飞血知道他担心自己身体承受不住,点头道:“你也不要逞强,若是上不去就退回来,我们另想它法。”

    星寒道:“放心,这天下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说罢,凤凰之翼陡然张开,四周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

    星寒身子一轻,速度加快,再次向上掠去,在距顶部三千阶处停了下来。行到此处,连凤凰之翼也已承受不住那股气压。那气压并非是自上而下的重力,而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压力。

    星寒不仅呼吸困难,一双眼更是疼痛难忍,眼珠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中迸出来一般。星寒苦苦支撑,一步一步向上挪去,在只剩一千阶时终于到达了极限,不敢再稍作动弹,只能一边保持拾阶的姿势,一边抓紧时间喘息。飞血见状,虽然明知他有凤凰之血,却也不免为他担忧。

    星寒这一停竟然停了两个时辰,正在飞血一颗心吊到嗓子眼时,他忽然重新起动,向上走去,一口气走了八百余阶,眼看雷音寺已近在咫尺。

    星寒再次停下脚步,心道:“这股压力似乎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轻,我行进越快,压力就会越大。看来上山的要旨只在一个‘慢’字。难怪如来会要求来人一步一叩首,一方面是让人表示诚心,另一方面这也正是上山之法。”

    一个洪亮中正的声音忽然从雷音寺中传来:“刚极易折,欲速则不达。施主既已领悟,便请入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