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天一录 > 第二十章 云动硝烟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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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强烈的暴风雨来得突然却去得缓慢,狂风暴雨又持续了两天两夜,到了这天清晨,终于云开雨霁。密林中也有了微微光亮,少女两天之中始终难以静心练功,耳听得风雨声已经消去,连忙跑出林子察看。见到海平面上曙光初现,万道金光穿越天空,渐渐连成一片,照得这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无数金光闪烁。少女连声欢呼,冲进林中将黑衣男子和少年连拉带拽地带出密林,黑衣男子将小舟向水中一掼,三人离岛而去。

    黑衣男子显然心中着急,灵气至处,那小舟如箭般破浪前行,猛地飞离海面,然后又重重落下,在海面上一弹一跳地飞速前进,少年少女紧紧抓着船舷,心中慌张,但又难掩兴奋神色,不住大声呼喊。黑衣男子孤立船首,却是稳如泰山。如是行了两个时辰,已然能看见陆地。

    少年少女顿时欢呼起来,呼声未停,陆地方向两道人影踏波掠来。少女眼珠一转,闪电出手在少年背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但下手极有分寸,仅仅划破衣衫与皮肤,并未伤筋动骨,少年吃痛,大叫一声,转头怒目而视,少女朝他做个鬼脸。正当此时两道人影踏足船首,少年少女连忙扑上前去一左一右拱着左首老妪,一口一个婆婆叫之不停,极尽撒娇之能事。

    那老妪头发花白,皱纹满面,两道八字眉越看越叫人心苦,但顾盼之间威严犹存,尤其她腰杆抻直,昂首挺胸,毫无龙钟老态,显然绝非常人。

    老妪重重一哼,道:“擅自出海是谁的主意?”

    少女连忙指着少年道:“是华弟的主意。”

    老妪向少年狠狠一瞪,喝道:“星灭!”

    少年目瞪口呆。

    少女连忙又道:“婆婆,婆婆,你别骂华弟了,他受伤了。”

    老妪冷哼道:“活该。”对着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又问道,“伤哪儿了?”

    少年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叫道:“背上疼!”

    老妪看着他背上那条浅浅的血痕,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抓住二人后衣领,向后抛去。二人手舞足蹈,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扑通扑通两声落入海中。老妪头也不回,道:“你们给我游回岛上,我要离开数日,你们乖乖在家,哪儿也不许去,否则看我回来不打断你们的腿。”

    少女冲着老妪背影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即大声应道:“婆婆你放心去吧,华妹最乖了。”

    老妪也不去理她,冲着黑衣男子道:“莫论兴亡,赶紧动身,只剩两个时辰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早走了。”

    黑衣男子毫不迟疑,灵气运起,小舟也不掉转方向,就这么头作尾,尾作头,眨眼间去得远了。

    莫论兴亡操舟技艺确是一绝,短短两个时辰,小舟已驶过数百里,舟一靠岸,三人弃舟而行,眼见午时将至,终于行到百观城门口。

    守城兵士拦下三人喝道:“城内已经人满为患,非本城居民不得入内!”

    那老妪从怀中取出一本文书模样的物品,守门兵士一见文书,立刻恭敬接过,翻开瞥了一眼,当即交还,肃然道:“公主陛下请入城,城中这几日龙蛇混杂,公主陛下最好不要四下走动,请尽早去驿馆休息。”

    老妪三人根本不去睬他,自顾自进城,直奔接天台而去。等三人去得远了,守门兵士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骂道:“呸,什么东西!亡国奴还要装模作样。”

    百观城中万人空巷,各家客栈门口挂的牌子不是客满就是休业半日,三人在空荡的街道上疾行,接天台方向远远传来嘈杂声。三人远眺接天台,正好能完整瞧见台壁上的朱雀图腾。朱雀昂首展翅,睥睨左右,身周云雾缭绕,三人心知大战尚未开始,因此脚下虽快,却少了一份焦急。

    再行片刻,已深入城中,“哗”一阵剧烈的嘈杂声忽然传来,老妪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接天台上毫无异状,身旁蓝衣男子忽道:“公主,你看。”老妪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西北天际红云滚滚而来,虽然相隔甚远,却能隐隐感觉其中透出的威势。嘈杂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大喊一声:“烈风来了!”接天台一片轰然,又有许多人运功大喊,此起彼伏,一时间连空气都仿佛震动起来。

    老妪叫道:“快走!”连忙加快脚步,忽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快呀,小和尚,正主儿已经来了。”老妪只觉一阵清风拂过,那个声音又迅速远去,“再不快走就抢不着好位子了。”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头顶掠过,向接天台方向飞去。

    老妪尚未说话,蓝衣男子又道:“百观城中果然高手云集,他若是真的来了,管教他不能生离此地。”老妪眼中寒光一闪,道:“就怕他没胆来。”

    三人脚下不停,转眼已至接天台十里范围,这一眼瞧去,顿时将三人惊在原地,只见前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围成一堵左右皆望不到尽头的人墙,接天台周围是一片密林,此时三人离密林尚有不少距离,若要再向前势必要从人墙上方踩过。

    三人一阵商议后,毫不犹豫跃上人墙,不顾一路的骂声,从众人头上掠过,向接天台下奔去,进了密林后,却是一路畅通,只有少数身手敏捷的人攀在枝头观战,三人加快速度,不多时已出了密林范围,眼前人墙再度出现,但此处的人群远不如先前的密集,三人心知敢在此处观战的多少都是有修为的人,便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在人群中迂回前行。

    接天台长宽二十里,高六千丈,与凡间第一高峰“仙居峰”相比也不遑多让,传说在上古时代接天台本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玉山,后经凡人数千年的修建才变成了一座通天高台,成为历任帝王祭天的场所,也是帝位正统的象征。数百万年来凡间经历过两次统一,两任皇帝皆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君王。除了这两朝共千余年的安定外,其余时间凡间无不处在诸侯割据的状态,而接天台正是诸侯必争之所,所以百观城因接天台而战乱频发,是凡间第一兵凶战危之地,而又因接天台的存在以及必不可失,但凡进占百观城的君主必定迁都至此,以致百观城越战越兴盛,竟渐渐成为凡间第一大城。

    接天台在近处看来当真是遮天蔽日,碧玉台身穿云直上,高不见顶,台壁四面虽辟有通向台顶的阶级,但台壁陡峭,几近与地面垂直,想要拾阶而上谈何容易。如此建筑寻常人只能望而生畏,但项籍登顶不过用了一刻钟。西北边红云渐渐靠近,越近越显得这一片红云的巨大,项籍目光随着红云移动,心中却另有所想,自己与烈风这一战是姬玉尘二十年前下的王命,当时自己只觉得可笑,姬玉尘让自己在凡间圣地约战妖界护法,封魔殿那些长老怎可能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虽然不以为然,但当时自己准备尚未周全,还不到时机与姬玉尘硬碰,为保万一,他仍是婉拒了王命,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自己当初的推脱之语“夜星寒尚未出山,我要斩杀烈风势必要当着他的面,以报九重天当年败我之仇,请君上允准将战期押至夜星寒出山之后,那时我必叫烈风血洒接天台!”姬玉尘当时清除朝中反对势力已到了收尾时刻,正要一鼓作气斩草除根,未免节外生枝,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近数十年来烈风统领妖兵南征北讨战功赫赫,但论名声仍然远不如九重天,而且烈风虽然善战,但功法修为到底如何,谁也说不上来,这一战就算自己胜了,声望也再难回到初任青龙座主时的高度,何况自己若胜,姬玉尘驱虎吞狼之计便顺理成章,紧接着就会令他领兵进攻妖界。姬玉尘已登帝位,圣旨一下,自己无从选择,要么领命要么反。

    眼下夜星寒已出山,日前也与自己有了约定,虽然项籍不知道夜星寒的计划到底如何,但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信任或许来源于对九重天的敬畏,深信九重天看重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但即便夜星寒计策失败甚或摆他一道,他也毫不畏惧,这二十年来他一直紧锣密鼓培养势力,若是最后逼不得已要和姬玉尘正面交锋,他也深信自己有一战之力。

    眼见红云渐近,项籍嘴角泛出一丝微笑,心中暗道:“烈风啊烈风,你的修为可要如你的兵法,这一战才有意义,你若是轻易就死了,岂不遂了封魔殿那些老东西的愿。”封魔殿接下战书以来,项籍已对烈风和长老会不和一事略有耳闻,虽然事不关己,但内心深处隐隐已将烈风的处境和自己摆在了一道,头上都刻了一个“反”字。

    项籍自顾自心潮涌动,红云已然来到接天台腰间,这一片红云如此巨大,笼罩了小半个百观城,将接天台下观战的众人脸上映得一片通红,同时城内气温骤升,不知是谁陡然喊了声:“这不是云,是火!”话音未落,弥天火焰急剧缩小,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红点向接天台上急窜而去。台下一片哗然,原本所有人都认为项籍会轻易赢得此战,但烈风此刻显露的修为显然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这一战的胜负顿时有了悬念。

    烈风来得好快,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已接近台顶,身周火星闪动,项籍尚未看清他的模样,道道烈焰已然袭来,这并非寻常火焰,尚未近身,项籍已能感觉到其中蕴涵的雄厚罡气,顿时心中大定,在交手前他尚不知烈风主修的功法性质如何,倘若烈风主修法术,那这一战恐怕要费不少手脚,但眼下看来烈风和自己一样主修气,顿时有了必胜把握。

    项籍抽身后退,身周气旋乍现,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气旋将他包围,“嘶嘶”声中火焰纷纷被绞碎消散,其中蕴涵的罡气虽然多支撑了片刻,但终究被气旋一一化去。趁着这短暂的片刻,烈风登台,项籍终于看清他容貌,只见他面容俊美,一头乌黑长发堪堪及腰,一身火红长袍正好盖住脚面,脸上苍白无血色,双目紧闭,双手垂悬,双脚悬空,身躯前后左右微微摆动。

    项籍略感怪异,心道:“这像鬼多过于像魔,烈风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烈风身前火焰窜动,在空中划出“八重天?”的字样,项籍心思凝重,摇头道:“本座已修成九重天功法多年,你连本座修为高低也看不穿,太教本座失望了。”

    烈风不动声色,过了良久方写道:“无妨,战。”

    项籍越发奇怪,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说话时,烈风身周张开一层薄薄的灵气膜,自己的声音传至灵气膜时带动灵气膜微微震动,烈风似乎是以此来判断自己所说的话,而并非是用耳再听。项籍忍不住问道:“你是否肉身受了重创?”

    数息后,烈风写道:“筋骨寸断,五感俱废,自小如此,无须在意。”

    项籍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原来他化火云而来并非是要示威,而是便于探察,他一路东来直到此处察觉下方有无数人聚集,又有巨物耸立,再至方才与我交手,才能肯定此处是接天台,否则以他五感俱废的身躯如何能分辨?”想明此点,项籍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意,撤去周身气旋,道:“烈风小友,你能孤身来到此处应战实在大为不易,本座深感佩服。肉身残废,远赴凡间,单凭此两点本座已是胜之不武。本座不愿与你动手,不如你就此认输,本座绝不留难。你与封魔殿众长老有嫌隙一事本座也略有耳闻,倘若封魔殿借此发难,你可以来投龙眼城,本座自会收容你。”

    烈风分辨良久,却未多作回应,只划下一个“战”字,气息猛涨,眼见就要动手,项籍摆手道:“你执意要战,本座定然奉陪,只是依你如今的状况,本座已是大占便宜,若再要你驭使御空术在这六千丈高台上动手,本座岂非成了落井下石之人。”

    烈风写道:“你要认输?”

    项籍道:“那也不必,我们转战火焰山。”他明知烈风在火上造诣颇深,偏要去火焰山相斗,已是有相让之意,烈风如何不知?遂写道:“多此一举。”

    项籍已看出烈风也是高傲性子,此刻一心求战,便只是摇头,暗道:“此战若是对凡间造成损毁太大,势必惹起民间反感。百观城内有阵法护持的所在,除了接天台就是皇城,百观城外便是我青龙座和七星湖离此最近,选在皇城和我座相斗易遭人非议,不如去七星湖。”遂开口道:“去七星湖。”不等烈风有何回应,纵身向台下一跳,他本就不擅长御空,在这等高空连漂浮片刻也难,更别谈直接飞往七星湖,只能先沿台而下,取道前往。

    烈风紧随而下,心中对这初次谋面的青龙座主生出了好感,他此次前来赴约一半原因是不肯向长老会低头,一半原因却也想见识见识凡间第一高手的能耐。他虽然性子高傲,但绝不托大,初一交手他已知项籍实力惊人,因此对于项籍提议转战七星湖一事并不反对,项籍一动,他便紧紧跟随,若是跟丢了项籍,要在茫茫凡间找到七星湖的所在,对他来说无异于大海捞针。

    (由于网站的某些机制,后面的章节不得不拆开来发布了,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