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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半小时。

    我决定罢戏了。

    “吴大师,可以了么?您是要画多大一幅鸿篇巨制啊?差不多得了行不行?饶了我吧,累死了。”扭扭酸痛不已,仿佛还幻听到咔吧咔吧响了的脖子,我简直想一脚踹翻他的画架子。

    我不管你是拍电影还是搞艺术,我都受不了了,我确实当不成乌雷,我现在只想像一只乌贼一样从椅子上往下流,瘫成一片,粘到地面上你扯都扯不起来,你敢动我我就敢喷你一脸黑水。

    徐悲鸿画马也没您画人这么能折腾模特儿吧。

    而且,嗯......

    扶着脖颈,我犹豫说还是不说。

    稍稍斗争了一下,结果是对遭到肉体折磨的惧怕压过了受到精神摧残的恐慌,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一下这个意见,“我怎么觉得你看我比看你那画板的时间多多了?”

    你要演能不能好好演?和你搭戏的演员身子僵得都快高位截瘫了,你赶紧画完咱们杀青吧,我求求你了,导演!妈!!!

    “你懂什么,看你的时间更久点儿,画出来的才能更完美。”他抽出湿纸巾擦擦手,把饮料店送来有一会儿了的果汁插好吸管递给我,“再说了,你有什么可累的?你就往那儿一坐,我这儿又画又折腾的,我都没叫累。”

    不是每句话,而是每一个字儿都有理有据,绝对让你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妈您真是多虑了,您踏实把心放肚子里,只要能让我歇会儿,我即使能找到反驳的点,您的孩儿也不会吭一声拆您的台的。

    没喝两口,我的包包里忽然一阵嗡嗡地震动,叮叮咚咚申请视频的铃声响了起来。

    我俩同时低头往下看。

    “谁?”对不起,不管你是谁,我真的不想起来了,太累了,我活两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别说喝的不知道第几代的纯血心头血,就是给我照一天三顿的喝初代第一位的估计也照样扛不住,实在是凄惨非常。

    这话明显还有个言外之意,朋友,请你把我的平板拿出来递给我。

    “大概是你那个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男朋友。”言简意赅,章鱼保罗给出预测答案。

    我差点儿把嘴里的饮料喷出去。

    不是,这位艺术家,您有必要一定得这样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总是在这种很没有意义的地方脑子特别好用,怪不得正事儿上不够使了。

    平板还在不遗余力地嗡嗡震着。

    我粗略目测了下,从我这里走到包包旁得至少四步路,太远太远了,没个交通工具我会累死在半道上的。

    暗示不接招儿,那我就明说了吧。

    “既然你知道就请你快拿给我吧。”我希望你识相一点儿,对你是有好处的。

    “我更想知道他能有多脾气不好。”他抬起头不再看,把头顶滑下的黑超推好。

    态度摆明了是本主都不动,正在艺术创作的斯文人更不会理会了,随它去叫,无视得彻底。

    什么隐私?我才不看你那些破玩意儿,我不感兴趣。我可不是你那连封快递信都要拆开检查检查的霸道爹,我是我不接你电话,你自己也别想接你电话的大气妈!

    果然,当初吴斯谬早早一语道破天机,说得太对了,姓吴的就不要脸,都是好样儿的。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刻意地表达什么不屑,但这一系列连好奇都不曾有的行为胜过千言万语。

    那就是,没有一个能打的!还有谁?!我今天只想知道这世上还有谁比我脾气还不好,能让我吴霸天吃不了兜着走的!

    说不过了,再战没有意义,这一波我已经输了。猛嘬两口饮料,那我也不会过去拿的。

    爱谁谁。

    爱情没有生命重要,男人没有妈妈重要。

    “喝完了么?杯子放下,坐好,看我。”他自己那一杯果汁动都没动,这就重新架好机位,又要开拍了。

    这中场休息时间未免太短了吧,刚放笔就拿笔,笔都不够折腾的,我不!

    然而。

    我不有什么用,骂不过他,更打不过他。

    我用最慢的动作窝下身子,伸长胳膊把杯子放到脚边,然后慢吞吞地坐好,抬起沉重的脑袋恹恹地看着他。

    用行动谴责他的非人虐待。

    他把大笔刷送进松节油瓶子里涮了涮,放到一旁,换了支细了两号的,蘸了颜料粗描几笔,再看我时笑出了声,“怎么?喝个水倒给喝枯萎了。”

    “我想躺下。”直言不讳,绝对坦率,相信我,我还可以更枯萎。

    什么淑女不淑女的,有命重要么?这就是我现在最迫切最强烈的生理需求。

    他听了更乐呵了,“在家不是本事挺大的,午觉都不睡也得巡山么?这出来坐会儿怎么就电量不足了?”

    什么叫巡山?会不会用词!我这配合你演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骂谁猴子呢你!

    “这俩能一样么?那样儿的你让我走一天我都不累,这跟个雕像似的,动也不让动。再说了,就算是个雕像,也得谢客定期维护维护吧。”我抬手一挡,让他别说听我说,“不听,我就想躺着。”

    这个如狼似虎,永远欲求不满要掏空男人的妖妇!我都要被他吸干了!

    见我叛逆到底,他说教都不顶用了,我反而叭叭讲一大堆,还一套一套的,他露出了一个全天下慈母皆有的妥协无奈笑脸,笔一放,擦擦手,“过来吧。”

    可以撤了?好的好的,我这就帮您一起收拾东西,咱们快家走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最近真是开了眼了,当妈潜质最高的不是鹿谨,居然是我们乍一看霸总不好说话的吴老爷子!稍微耍个无赖就能混过......

    收摊儿捡起地上的纸杯,我再一抬头。

    “你干嘛?”吓我一跳好么!

    “不是你说的想躺着么?来啊,我这儿躺着来。”他张开两臂,勾勾手,神情别提有多坦然。

    当然,还有一句最关键的广告语总是不能忘记的。

    “我比床好用,快过来吧,我给你维护维护,充充电。”他拍拍大长腿催促着,微微一笑很淫-荡。

    这不是癞皮狗,这是贵族犬。这不是二哈,这是藏獒。这不是狗王,这是狗王之王!

    不扔昂,沐恩,咱把杯子放下,不扔它,它再怎么也就是条狗子,不能跟它动真气不是?

    “......接着搞你的吧,我还能再撑个五百年。”我颤巍巍地将纸杯归位脚边,靠回向椅背。

    你以为你的周遭一片祥和,其实就刚刚,就在你没看到的地方却充满了针对你的凶险和杀机,你根本不知道你差一点儿要经历些什么!

    谨以此话送给我面前这位不知死活的大傻子。

    “搞?多么不优雅的词。”他皱了皱眉,对我不敢恭维。

    “......”我要不还是扔吧?

    “行啊。”他接着说,往后坐了坐拉远了些距离,落空的双臂改去环着胸,欣赏他的半成品大作,说话的腔调,尤其是动作间无一不在展示着上层人士的优雅,笑道,“我陪着你,我再‘搞’五百年。”

    才说完,没想到认真端详的结果竟是让他撇嘴摇起了头,“不行,我这画儿得改了,咱俩‘搞’五百年才出来的作品,得是《广场上的阿狄丽娜》才配得起。”

    两分钟不到的工夫,名字都起好了。

    他一点儿都不正式,仿佛是在聊一件日常会发生的很普通的事情,而因为是他,可能恰是这样随口开玩笑一样诉说出的最简单的情话,才是最容易打动人的。

    他给的,是女人们总是逃不过去的,名为陪伴的承诺。

    而且不是无法兑现,不能当真的筑梦戏言,如果他愿意,是实实在在,真的可以一起的五百年。

    我也是女人,被感动是再自然不过的。

    我呸!那是扯淡!

    我是谁?我是经历过焱烈的电视剧台词级情话和鹿教授的超纲教学单独授课的,这不过就是毛毛雨啦。

    “你要是给这个眼神,还不如痛快点儿直接翻个白眼儿呢。你感动一点儿行不行?”他终于把视线从画板上移开,瞟我一眼,拿起纸拧蹭画笔上的旧色,“怎么就不能稍微合作合作,好好看着我?我的颜值还不够让你目不转睛地瞧不够么?”

    天地良心啊,我这还不叫好好合作?这一天,无论是网友见面场还是街头画家场我哪一场没好好演了?全部都任劳,嗯,虽说有些不太任怨吧,但反正我是尽全力配合了。只要咱导演递的本子我一个不落地接拍了,结果居然被这么讲,还要求我必须感动,我太委屈了我!

    而且,另外有一点很关键,我必须要反驳。

    “我并没有觉得你有那么吸引......天呐!这颜值逆天了!我感动得都睁不开眼!靓仔,请你赶紧画吧!”别停笔,快,就这么画,如果能提早一秒结束这场折磨,我愿意说任何话!

    没想到的是我都丧失人格水准做出如此重大的牺牲了,他却还不领情,笔擦干净了,托着调色盘就是不开工,“花我那么多钱,就买了点儿不值钱的破玩意儿,还不开心?能不能笑笑,你这样儿我怎么画?”

    “别叨叨你那钱了,我去端盘子打工还你昂。”烦不烦?果然天下总裁一般黑,他跟白贤没什么区别,俩人的小算盘打得一样啪啪响。

    可不忿归不忿,我还是向上扯了扯嘴角。

    没办法,迫于淫威,这肉体上刑太可怕了。

    他倒没再多苛求什么表情不够好,还呵一下乐了,“端盘子多没劲,来钱还慢。”挑挑眉,下巴朝我抬了抬,给出“更好”的建议,“你高雅点儿,当我的人体模特儿怎么样?”

    我一个没稳住,摆造型拖腮的胳膊打滑,脑袋猛地下沉险些撞到扶手上。

    这下三滥的招数,武功差点儿被他废了,还好大侠我练过。

    找好平衡坐稳后,我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拢了拢耳边的乱发,一看就是非常轻松,非常淡定,非常沉着,见惯了大场面的,“先说好,我没有歧视这项艺术的意思,但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感觉不到半点儿高雅。”

    “那你能具体解释形容下你认为是我说的,就不高雅的点在哪儿么?”他倒是不恼,只是有些受伤,指间夹着刚蘸上新色的画笔捂去胸口,“我可是比雪还纯洁的人啊!”

    “噗......”虽然已经基本习惯他一贯摛藻绘句的自夸,但我也完全没想到会这么没有下限的表白自己。

    讲讲道理,他跟纯洁能沾上半点儿关系么?

    他忽然就愣住了。

    “干嘛干嘛,笑笑不行么?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才确实很逗啊,哈......咳咳......”我见他敛起调侃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好正经地看着我,也不再瞧画板了,很想收住笑严肃点儿重入状态,却又忍俊不禁,假咳都掩不住,连连破功,笑个不停。

    “怎么不行?”他回神,扬起唇角,提起笔上布画了二三下,“我巴不得你天天这样儿对着我。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给你逗笑吧?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

    停笔,莞尔浅笑着又看了过来。

    他笑得是温柔的,说得是认真的。

    他没想要促狭地逗我玩儿。

    更因为最后那句话,我一时间觉得他这会儿专注对向我的视线都升了温度,真正的眼神如火,简直让我坐立难安。

    “嗯......内什么,我看看你画成什么样儿了。”我腾地离开椅子立起身,双眼乱瞟避开跟他对视,往画板前探头凑去。

    ............

    血在刹那间顶上脑袋,眼前的一幕冲击得我呼吸一窒,头盘金星,双目发黑近乎失明。

    如若历经此大劫我能有幸捡回一命,到我百年之际都不会忘记它曾给我带来的巨大创伤。

    但我更觉得我有必要捂住已被闪瞎了的24K钛合金狗眼,汪的哭嚎一声,“救命!”然后蹬腿儿咽气儿。

    嘿,别呀,掐你人中了昂。请你醒一醒,振作一点儿,再仔细欣赏一次,这可是《广场上的阿狄丽娜》的前身啊,一定是你看走眼了。

    你请看。

    首先,配色。

    你瞧着的是各种颜料调了一大盘子,大中小笔刷都用了,甚至一开始还上了刮刀,但是《阿狄丽娜》真正的只有一种颜色。

    黑。

    那不规则,勉强算个圆,像个没摊好的大饼一样的东西,姑且我们就叫它脑袋好了。

    两个粗黑的一字写在靠上的位置是眉毛,其中一个尾梢还抖了抖,细看是上下上的轨迹,走位颇为风骚,彰显着主人那张肌肉不协调,但是表情绝对俏皮的面庞。

    在那下面,两条前黑后白朝向右方的无尾小咸鱼自然是眼睛了,不要怀疑,看起人来绝对的炯炯有神,瞪谁谁怀孕。

    鼻子是正中央拐成接近直角的字母L,挂起一串钥匙是没问题的,很方便。

    嘴,最下方的这根面条一样的东西一定就是嘴巴了,能看出那甜美的微笑参照的是达芬奇的传世名作《蒙娜丽莎》,淡然且自信。只不过现实中的人类是没办法完成这个至少拐了四道弯儿的表情动作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还好在画里实现了这个梦,不遗憾了。

    而由两根线组成,真正如那句“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没比脑袋窄多少的水桶身子左边紧贴着一条臂线依旧不太平坦的胳膊。

    什么?脖子?那模特儿怎么会有脖子的?保安,把不懂艺术,捣乱瞎提问的家伙轰走丢出去,我们继续看。

    肉感十足的右臂端到大饼的外沿,不好意思,口误了,虽然它又大又圆肥到连个最小的弧度都没有,那也应该尊重它,叫它的名字——下巴。

    手?没长。

    就是这样凌驾于自然规则之上,霸气地从那地方凭空生长出一柄巨剑。由细小如米粒至最终剑锋足有半个脑袋大,如此构图处理当然是考虑到了近大远小的透视效果的。

    至于一贯曲折的走线,弯到隔壁老王家的剑脊已经超出剑尖轮廓的这种情况必须不是瑕疵。你敢说维纳斯的断臂是亚历山德罗斯的失误么?所以你觉得不对,那只能说明你的艺术欣赏水准不到那个程度罢了,请你主动走刚才那扇门,跟上刚才那个人,自行退下。

    我解说不下去了,我不行了,恶心得我脑袋晕,我要吸氧。

    当初被吴斯谬气得落下了帕金森的病根现在一并复发了,指着画板,我浑身发抖,舌头都捋不过来先骂哪一句好,“你......我这......你又刷又涂又刮的,摆那么大阵仗,合着就是给我这儿装呢?画了快两个小时就画个土豆?!我就长这样儿?!!!”

    和丁老头的画像比,我连那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三根儿头发都没有。

    干干净净。

    那秃到寸草不生,一根儿毛儿不长的车祸现场脑袋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

    这一波秀作得真齐全,这一波秀作得真叫忙,这一波秀我要给他打昏!!!

    我觉得我可能必须要来一杯醇正的三千年纯血心头血紧急抢救一下才压得下我的病情。

    都说作者看自己的作品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再歪瓜裂枣也一句不容人说。

    为什么?

    很简单,你敢质疑辣鸡,那你一定是和辣鸡的制造者过不去了。

    当妈的这还能不跟你急眼么?

    那自封皮格马利翁的脑残本来拿着笔便想猛敲画布给我补一课“美术”欣赏,结果半路刹车,笔扔一边,换成了攻击性少得多的手指头,即便如此仍旧舍不得碰上去,离得有一掌的距离,回轰我,“什么土豆!你家土豆带鼻子眼睛能手持长剑?我是灵魂画手,寥寥几笔,你看这眉眼间的神-韵,你敢说不像你?”

    你长得就是那辣鸡样儿,你非要怪为你拍照的不给你好好修图,你不是不讲理么你?

    火发出去了气就消了,脑子不好的一般都不记仇,最主要是记不住。他凶了两句眉毛就不竖着了,表情连着话锋一起转,全部放柔,“当然,你最美的样子我都一笔一笔深深刻画到我心里了,我......”

    “你给我闭嘴!!!!!!!!!”两辈子啊,我敢拍胸脯地说活了两辈子我都没这么嚷过谁啊,算他狠,要不是我个儿矮够不着,我非揪上他的领子,贴着他耳朵边喊,不给他吼聋了不算数。

    尤其是最后那句“你敢说不像你”,我真......

    显然,大傻子被我突然的龙吟虎啸,无人可挡气势给吓着了,嘴张着话没说下去,眼睛都睁大了。但没吓住,毕竟活得久了别的能耐没有,厚脸皮一顶一,很快便回过神,“我靠!这句话都感动不了你?!你是女人么?”

    他居然还有脸和我顶嘴!

    “我不是!感动?我呸!!!你不是活了两百多年,样样精通么?你就这水平,你也好意思自称画家出来摆摊儿?!而且是油画的摊儿!对,刚才还想要我钱,我白在这儿坐了俩小时啊!你赔我钱!!!”事已至此,我只恨自己不是个纯狼族,没有一口好牙,不然我一定上嘴咬住他的喉咙让他头尾分家,反正要那脑袋也没用。

    他低下头,今天第二次看到我的手掌心让他微皱起了眉,“合着你吃我的喝我的,花着我的钱,一分没掏,白得张印象派大师的绘作,我还得再搭钱给你?”

    什么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这糟老头子口齿不清说错了?他说他那画是印象派?

    “你这叫印象派?你这连抽象派都不是!在这个充满爱与美的小镇,你这么乱入究竟什么意思?算了,我不跟你多讲了,讲不通。Chris,你啊,你就拿着你这张大作好好跟这儿画吧啊!”你好自为之吧,钱我不要了,我走,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土豆的地方疗伤。

    “别的本事没见涨,小脾气现在真是越来越大了。”他说着说着,轻摇摇头,没皮没脸地竟然笑了,放下手中的调色盘,“等我会儿,我收摊儿,一会儿带你买礼服去。”

    “不去。”声音倍儿脆生,我就是这么简单明了的一个人。

    第三场戏谁爱演谁演,反正我不演。

    他收拾的动作一顿,笑容僵住,“问都不问干嘛,就不去,你现在可真是快翻了天了。”

    牢骚是发牢骚,他到底还是耐心大,又软了些语气,“我跟你说啊,是这里的一项传统活动,保证好玩儿到你哭,每年只有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别废话!”

    我说话了么?就别废话。嘁。

    大概原本他计划是走苦口婆心,随身带糖的哄孩子老母亲好言相劝路数,结果见我油盐不进,还“冥顽不灵”地甩头不理背冲他,他终于忍不了了,扯了下我的胳膊,把我扒拉过来面向他,对我竖眉瞪眼,“还不让说了是不是?一说就背对着我,这毛病能不能改改?”

    孩子不听话,老挣蹦,知道多半是自己惯的,打一顿就好,可下不去手怎么办?

    他这会儿青筋凸起嘣嘣跳的脑门儿led屏上差不多滚的是这样一排字。

    不背对你怎么招儿?看你来气,能打你么?

    “还噘嘴,噘什么嘴?收回去,不许噘嘴。”他转身本来是要把他自己未动的那一杯饮料和我被扣了好久的平板一并塞到我手里的,见我满脸的不乐意,饮料给我,平板往胳肢窝下一夹,又没收了。指指那边喷泉,让我过去罚站,“躲远点儿喝,这儿脏。你老实跟那儿站会儿,等着我弄完了再走,别以为我看不见你。”

    是是是,当妈的最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我抱着纸杯子头也不回地走去喷泉,边嘬边想,他少说了吧?这儿不仅是脏吧?还很恶心。

    没多会儿。

    画架和其他设备还给道具组了,咱们导演手里唯独拎着最该消失的画板子,还往前推了一手,给我展示了下,“把你的肖像画收好,再过个一百来年,这就是我给你的一笔巨大财富。”

    十分自豪了。

    我二话不说,眼都不敢大睁,生怕被旁人看见刺瞎双眼伤及无辜,赶紧上前抓起边框,十分有公德心地给翻了个个儿,背扣了过去。

    就这破玩意儿,过一千年也没人欣赏得了吧?!!!

    还我的肖像画......

    我......

    叫个什么《广场上的阿狄丽娜》,这么大个岁数了,要不要脸?就该叫《广场上的旋风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