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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他的官职获得也是临风非常疑惑的地方。他并非卫国公族,属于异姓,按理是不可能当最高军事统领——司马的。在上任司马、卫君的叔叔逝世后由作为副官的他在“暂无合适人选”的情形下接管,成为不伦不类的代司马这还不要紧,关键是此人粗莽暴躁,嗜好酒色,战功也不显赫,全凭一身蛮力,蒙卫君恩典才登上副官的位置,此外全然没有半点将帅风度,半点雄才大略,他怎么就成了“暂无合适人选”下的“合适人选”的?

    可笑的是,今天的傩祭是为卫君除灾,他竟然要为大家跳舞!他以为这是什么?随便的聚会?何况他还是个作为军中榜样的代司马

    他似乎喝得醉醺醺了,也不要景昭同意,就在殿心刷刷地耍起那杆长矛,同时哈哈大笑。

    等等!临风脑海中浮起个念头:他到底是何居心?难道这真是单纯的献舞?他是否是趁机刺杀景昭?!

    她汗毛倒竖。

    很快,突虎舞得累了,乖乖回席中坐下,证明她是虚惊一场。

    隔了些时,宴席散场。

    临风踏着月色,往馆舍去。

    “公主,您小心点。”云泽搀扶着她,“您今晚不停地喝酒呢。”

    临风二话不说,把浸着冷汗的掌心让她看。

    云泽吓一跳道:“公主,您怎么啦?”

    “想得太多了。”临风指一指走廊另一端连接着的一个小池塘,“那有个草亭,你叫其他的人回去,陪我到那吹吹风吧。”

    云泽从命。

    两人挪到走廊尽头,正待感受一下夜晚的凉风,不意发现草亭内有黑影动了动。

    “云泽!”临风只需轻唤,云泽会意,拖了她躲到池塘边的树后,这是个既能看到草亭又很不易露出行藏的最佳地点。

    她们屏息凝气,听得草亭中有个女人道:“你是质问我么?”

    这分明是夏姞。

    “不。”和她对话的是个男子,“我没那个意思,庶母。”

    这句话响雷似地滚过临风心头!

    是景昭?!

    她恨不得冲上去看个清清楚楚!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夜很深了,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像是为了彻底打击临风,先前羞答答半隐在云翳里的月亮拂去遮挡,清晖斜洒进草亭。

    映着月光,夏姞,这个大了景昭整整十岁,身为庶母的女人,暧昧地捧着景昭的脸,柔声细语:“只要你信我,我就算再被吕侯公主误解也没关系,我的世子。”

    景昭蹙着眉尖:“风儿她全是为我好。”

    夏姞搡他一把:“你叫她风儿”

    “我是这么叫惯她的。”景昭道,“你不至于介意吧?”

    “我们相好也有三年了。”夏姞说,“你是怎么想我还有不明白的?我所做的也都不会伤害你,也都为你好嘛。”

    景昭搂住她:“庶母,我记得了。”

    夏姞依在名义上的儿子怀中,说不完的温存缠绵。

    大概他们觉得此地不该久留,没多久,各自匆匆而去,只剩下瞪着双眼,空洞地仰望月亮的临风。

    云泽瞧她不对劲,拼命摇晃着她:“公主!”

    “唉”她半晌缓过呼吸,呆呆地盯住云泽,“你说,我是不是该晕过去?”

    “这个”云泽愣了。

    临风摆手:“别想了。我们走。”

    她跌跌撞撞地企图靠自己的力量回去,没几步扑通载倒。

    云泽赶上前,背起她。

    “噩梦呀”她颤抖着,眼前一片漆黑。

    花团锦簇的翼城。

    在临风经历噩梦的同时,上光却从看似美梦的景象中淡漠地穿过

    夹道的民众不断欢呼,向晋侯及世子的车驾抛洒花瓣,有些狂热的人追随着车**声叫喊:“光君!”“光君!”

    两度斩杀戎首,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如同一颗夺目的明珠,终于回归晋国的门楣,散发荣耀的光彩。崇尚勇猛,以国家的声誉与威严当作己身骄傲的晋人如何不雀跃以待?

    对他们的喜悦,上光感慨万千。

    他们能目睹的,除了这些也没其他的了。

    同时,他深深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必要、有理由、有兴趣去挖掘那些背后的故事,假如真的为他们带来了他们渴望的东西,让他们快慰,就足够啦。

    所以他努力地回应他们的激动心情,却亦仅限在抱以微笑。尽管如此,他们愈加沸腾,欢乐的浪潮推动着队伍前进。

    队伍热热闹闹地走到都门下,迎面相接的是以太师、太傅为首的仪仗,他们一左一右护着一乘轻车,车前站着个服饰华美,脸孔漂亮的男孩子,崇拜地仰头注视上光。

    “兄长!”他看见上光停了车,对他招了招手,竟然激动地跑起来。厚重的礼服阻碍了他的脚步,沉甸甸的玉佩一路叮叮当当地相互击打,可他毫不在意,反而加快了速度,急切地想扑进哥哥怀中。

    于是,在马上就要接近上光的时候,他还是教鞋子绊了一趔趄,上光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他。

    “服人,傻孩子,跑什么?”上光蹲下身,温柔地替他整理了整理衣领。

    “兄长!”男孩子紧紧地搂着上光,有点想哭了。

    对此情景,作为父亲的晋侯宁族也无可奈何:“服人从小就特别亲你呀,光儿。”

    上光哄拍着公子服人,把他抱起来,朝车子走:“那么,和我一起去见母亲吧。”

    “这可不行啊,世子。”一位官员走上来阻止道,“现在仍是仪式过程中,公子遵照礼节是不能与您同车的。”

    上光看看他:“哦,是这样吗,舅父”

    他正是晋侯夫人仲任的弟弟——司徒弦,也就是上光与服人两兄弟的舅舅。

    司徒弦似笑非笑,略躬下腰,以谦卑的姿态坚持自己的意见。

    服人恋恋不舍地抓了上光的前襟:“舅父,我要和兄长说话啊。”

    司徒弦道:“公子,您要记得您的身份,大家在瞧着呢,千万别失礼于国人。”

    服人倒很听话,想了想,乖乖地拜了父亲,爬到自己的车子上,跟着父兄的队伍回宫。

    云宫。

    门窗早已漆刷一新,帘子都换成了簇新的青竹,台阶已经被仔细地打扫了一次又一次,万事俱备。

    刚刚跨过人生第三十径直登堂,“君夫人,教臣仆们瞧见不好,您请遵照礼节!”

    仲任愠怒:“遵照礼节!你念成习惯了?我和儿子分离了一年多,亲近一下,我看谁敢笑我?”

    司徒弦坚持道:“这也是为世子着想。您这么做,会使他无法在臣仆面前树立威严。世子在外游历四年,接着又两度征战,接近两年,宫中上下怕是都不大熟悉了。眼下是他最需要重新树立威严,震服臣仆们的时候。”

    “舅父考虑得很周到。”上光点点头,“母亲,时候不早,我得去拜见傅父,先行告退。”

    仲任很不情愿,可司徒弦一直在旁边炯炯地盯着他们,她不得不放手。

    服人随上光一起离开。

    司徒弦等他们的背影消失,立刻遣去众侍女,营造出密商的环境。

    “司徒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仲任一面讽刺他,一面和他拉开距离,郁郁地踱到窗口。

    司徒弦从容地道:“姐姐,你依旧糊涂。形势对服人越来越不利了,你却不着急。”

    “上光是我儿子,服人也是我儿子。”仲任冷着脸,“我干嘛着急?着急什么?”

    司徒弦哼一声:“姐姐,上光他不是你儿子。”

    “住口!”仲任喝住他,手足乱抖,“你住口!”

    “我老在怀疑。”司徒弦并不理会,“他是否知道了他的身世?”

    仲任怔了一怔:“不会的。没人能告诉他。”

    司徒弦又哼一声:“没人?姐姐,就算没人吧,难道聪明如他,会从未察觉他那双眼睛的颜色和主君,和你,和公子都不同吗?他的面貌,更肖似他的生母!”

    仲任沉默。

    “你不信?”司徒弦继续,“根据我安插在主君旁边的寺人捎回的消息,说他在戎境曾和一个和他长相十分相近的巫师来往甚密,姐姐,是巫师”

    仲任恐惧地反射性地环顾四周,然后低低地道:“果真?”

    “情况比我预计的糟糕。”司徒弦话题一转,“我猜,他掌握了所有秘密!几年前他往戎境游历,大概是想去寻找昔戎的踪迹,此番找得的那巫师,乌云一扫而空,“连君夫人都在责备我放纵他没事,你是好的就行,我早就对你哥哥没啥寄托了。”

    他喜欢广,不只是由于广乃他爱妾之子,更由于广的机灵和孝顺。相形之下,正妻嫡出的嗣子元,成天流连声色犬马,简直没个模样!唉,若是嫡庶能颠倒过来该是多么妙

    广似乎看穿他心思:“父亲,勿要操劳。兄长定会改正的。”

    “难!”司徒弦一挥长袖,挽着儿子的胳膊,“广儿啊,可怜你生得晚了,又生错了肚子罢了罢了,咱们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