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嫡姐难当 > 第一七八章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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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勋虽说碍于大丈夫的情面,并不会难为一个女子,但也是绷了一路的脸孔,面色自不用说是黑云堆积,如同稍微一碰,就能引得哗哗雨下。

    没了林勋的恬燥,贵妃难得清静,一整日的奔劳,再加上刚才的怒火尽泄,身子乏得如棉花一样虚空无力,只软软靠在壁间阖眸养神,炭火的熏暖,渐渐放松了她时刻提紧的胸腔,不多时,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久不得松弛的她,乍一得舒适,美梦联翩,她如鱼得水与每个人交际,连她素日恨怜交加的几个姐妹,竟也能畅然自若的谈笑风生,好似那些恩怨不过是晚秋里的蝉,自有化解,并不值得困扰。生命里的过客一一出现,宛若是人生华丽丽的一场盛宴,男男女女,皆是断断休休的蔼然仁者模样。

    贵妃正与雨萍说着热乎,却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一把拽了她就拖,那一把子力气哪是贵妃能应对的,贵妃惊慌失措,踉跄中探手求救雨萍,熟料,看到的却是令她心寒的诡异冷笑,她无助困惑时,雨莲、雨燕、雨琳豆蔻年华的的张家姐妹,不约而同站成一排,她们下颌高高扬起,好似在欣赏一出精致戏曲,她们唇角明明是翘起的,如春日傲立枝头的灿花,可眼眸中无一不是恶毒,那些挥之不去的戾气如利刃一样划开了贵妃的心,火与冰的交织,使她悲凉的意识到,纵然这是一场美丑喧哗的聚宴,然而,曲终人散,终归是谢幕了事,徒余生死两茫茫那种凄苦。

    那大手似魔掌一般牢牢把控住她,直把她拖到了荒僻野地,四周静寂如坟墓,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她是死了吗?不然为何会这般发冷?凄伶惊怕过后,竟是轻松的解脱,她所愿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吗?无牵无挂的行走在无情无义的灵魂世界,也少受人间的那些令人反目成仇,家破人亡的猜忌、隔阂。她本就无力承受。

    于她而言,这不失是另一种生活,无欲无求。

    贵妃心情渐渐平息,她问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你是因为孤独而掠了吾来的吗?只是,你可知,吾本就不祥,屡屡殃及身边亲人生命,你就不怕吾给你带来厄运吗?”

    那人仿若轻叹了一声,他良久方道,“你还是不该初衷,还是那般善良,连一个不知面目的人尚且顾及,却不怜悯自己正身处险境。让让吾怎能忍心放你在那里。”

    那声音满腔担忧,贵妃心下一暖,原来他是故人,体谅她的故人,不是什么缺心的妖禽走兽,她眼角润润湿湿,语声哽咽,“你可是吾从前的故友?那自然知道吾的辛苦了。吾有时候就想着,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一了百了的实在,一下子断了念想,岂不痛快?”

    “你是这样想?那么谆儿炯儿你当托付于谁?他们日后若有成年,会怎样论道你这个软弱私自的娘亲?软弱的竟不能亲力亲为抚养亲生骨肉,私自的竟能撇下他们自行了断。这可是为母者的担当?!”那人声音倏然冷了下来,如这静寂混为一体,“你到底不配被人称为娘亲!不配贵为皇妃!不配被人捂作心肝!”

    贵妃越发悲戚,旧事桩桩件件浮现眼前,无一不充斥着诡秘阴险,而她,身不由己如根根琴弦经人推搡拨弄着陷入漩涡中心,那调子调拨的极高,仿若千军万马无人能敌的气势,只是可有人念及,那细若发丝的琴弦怎能承受得住那份壮志凌云?

    贵妃瑟缩着膀子低低抽泣,她无言以对,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无话可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软弱,她曾经期望自己能走出前世的阴霾,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回头望望,竟一无是处,谆儿炯儿自有他们的命运,又何需她这样一个无用的娘亲?更何况,她是世人避之不及的那一种不详之身,她在他们身旁,只怕毁于他们旦夕,可有谁人会真真明白她的苦衷?

    “从小处是为了谆儿炯儿两兄妹,从大处着眼,断不能纵容恶人当道,雨霞你,需有担当才是。”那人语重心长,不管贵妃的伤情,只是一字一句托付道。

    贵妃惊异抬头,她回首望着那虚晃的灰影,颤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对吾这般亲近?”贵妃脑际若有亮光闪过,她不能置信的失声喊道,“你是先帝?”

    那人身形微不可察的一晃,未否认也未承认,只是道,“吾委实不忍心你这样日夜难熬,有心提醒你,不要再浑浑噩噩度日,是时候该为膝下孩儿作打算。”他微有一顿,若有犹豫,终是衷心说道,“雨霞尚还年轻,来日方长,莫要辜负了自己,吾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开心的你。”

    贵妃不懂,她茫然苦笑,“吾真的可以那样轻松吗?如你所言,吾肩负重任,有什么资格去寻得平常百姓家的那种惬然,只怕要等到来世了。”

    那人沉默良久,她到底是心性纯善,不能解其意,微有遗憾,却又为她固有的那份善知善行而觉欣慰。世间唯有她而已,自己又何苦执意去改变她?他似在酝酿决断,又是一漫长的默然,他方哑嗓问道,“你可想看看吾的真面目吗?”

    贵妃慎重颔首,又不自信的摇头,她隐隐的有些怕,怕那份让她羞耻不安的尴尬,“不要!不要!就这样极好。只要你是关心吾的,不管是谁都好,何苦揭了底细?”

    “雨霞,你且抬头看吾。”那声音平坦宛若熏香屡屡,能抚平人间不平事,贵妃不自觉的仰头,目光迷离中,见他身形高大,背后若隐若现的晴光缭绕着他,若传说中的蓬莱仙师一样,他究竟是何人?不是普渡而来?还是为了点化?贵妃万千迷惑时,那人开口说道,“雨霞,不要封闭自己的心,只要你坦然面对,没有踏不过去的坎儿。”

    晴光渐渐廖亮,若同拂去黑夜的黎明,在贵妃的注视下,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贵妃屏住呼吸,他的眉目如昔含悲带慈,唇畔微擒笑意,面带俯瞰众生,看透世事的坦诚,不正是先帝他吗!

    贵妃悲极而恸,她软软的俯身承靠在地,哭声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她断断续续哭道,”吾心力交瘁,实在是不堪重负,当前局势诡秘难言,哪是吾能化解的?“

    先帝暗暗叹息,那声儿蜿蜒在悠悠空间,荡气回肠,勾魂摄魄,”记住,雨霞,吾信你,一直都信你,连了你身旁的人一直都在支持你,连着“先帝若有犹豫,终是苦涩道出,”连着皇上他也是信你的,万万不要放弃,吾逗留时日已到,一切还靠雨霞你了不要将大夏江山拱手送与旁人谆儿炯儿是大夏命脉万不可错“

    贵妃倏然昂首,泪光蒙蒙中,先帝身影若是远飞的风筝,可望不可即,他来一趟人世,终归还是因了放心不下,她岂能辜负?

    原来,他一直在以无与伦比的清醒姿态看着他们,是她的福?贵妃的心空洞麻木,如同她失去知觉的躯体,那一种麻木若有千万只蚂蚁在啮咬,直令她心智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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