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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院正抖擞鸡血,继续普及:“这种病的患者还有许多症状,例如——”蔡院正坏心眼地停下来轻咳了一阵儿,抑扬顿挫地接着说道,“不会怀孕!会尿血!身上有甜甜的苹果味!指甲盖儿是紫色的!长期水肿!你想啊,血液出了问题,毒素累积在血液里排不出去,什么问题都有可能发生。而白血病的主要成因是骨髓里的造血干细胞出了问题,骨头自身需要的营养也跟不上,就被身体里的毒素侵蚀,从外面到里面一层一层的咬进去,现实骨膜,骨膜没了以后就咬骨釉质,骨釉质没了以后呀,这骨头就跟酥糖似得,嘎嘣儿脆,鸡肉味,没多久就成了蜂窝煤的样子了。”

    一众嫔妃们对于“嘎嘣脆鸡肉味”这种表述的接受度还挺高的,叽叽喳喳向蔡院正提问题:“那会不会稍微‘动’一下就要骨折呀?还能和皇上做羞羞的事情嘛~”“能治不,治好了还能怀上不?”“怎么得的病呀,我屋里刚漆了家具,要不还是去姐姐宫里挤一挤吧?”

    张苕子眼看着今天开会的重点就要模糊,赶紧总结发言:“各位娘娘小主们,有问题请大家先记在帕子上,会后再与蔡院正好好交流,现在咱们还是先静一静,听蔡院正给大家说。”

    果然叨叨是女人的天性,无论什么时代,无论这些女人是什么地位,什么处境。多亏张子苕留下的皇后威仪,张苕子的话才有人听,各位大姑娘小媳妇儿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关于良妃娘娘所说的话,老臣自是无法得知,老臣在验看良妃娘娘遗体的时候并未发现娘娘有过孕史。”蔡院正说这话的时候面向静妃稍稍颔首。

    “良妃娘娘有孕是宫中诸位太医的诊断,前后给娘娘安过胎的也不止聂太医一人,还请蔡太医详细勘察,不要诋毁娘娘在天之灵!”慧妃终于是坐不住了,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不如也请几位太医来当庭对质,为亡姐证明清白。”说着便要向张苕子跪下来。

    张苕子一个现代人哪能见人行如此大礼,连忙躲避,却也不去扶她,要跪就跪着吧,反正也不是自己逼她的。

    “谁诋毁你姐了!”蔡院正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要找就找去!老子的一帮徒子徒孙还能翻了天不成!”被逼急了的老人家开始爆粗口,慈祥长者的形象总是在慧妃面前轻易破功。

    “蔡院正莫要气坏了身子,慧妃妹妹也是护姊心切才口不择言,”张苕子赶忙打圆场,照这进度,案子就是审三天三夜也审不完。张苕子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愚昧:“装什么小白兔,自己本来就是打算让慧妃认罪,给自己洗刷冤屈的,到时候定然要撕破脸皮,何必还这么好言相劝。她卯足了劲儿要害我,我揭发她难道我还错了吗?这本来就是个人治的社会,没有法官维持秩序,没有公诉程序规定发言时间,何必在这里跟她纠缠个没完,涉及到处罚和认罪的问题还有人能客客气气的么。倒不如来点硬的,提前把慧妃给办了!毕竟舒桦能不能拦住长公主还是没谱的事儿呢。只是自己还没有恢复后位,有些事情旁观容易,处理起来确实十分吃力,都怪这个‘臭小狗’,给我留了一大堆烂摊子要解决。”

    说曹操,“曹操”到,披着“狗皮”的“猫”就来了。

    “皇上驾到!”汤公公熟悉的嗓音贯穿天际,

    众妃齐刷刷地——都没有跪下,有的整理罗衫袖裙;有的默默地将自己的裤腰带往上提了提;有的变身凶兽将自己的衣襟扯开;有的往身上泼热茶,薄衫一片通透的同时还氤氲着水汽;有的就往自己煞白煞白的脸上重重扑粉,狠狠抿着唇脂——总之是齐刷刷地动起来,却没有一个真正恭恭敬敬在准备要行礼的。

    看来真跟小说里写的差不多,高处不胜寒。其实这些嫔妃们根本没一个对皇帝本人上心的,对皇帝的“喜爱”都以此人至高无上的皇权为基础。张苕子见此情形,甚是解气。狗眼看人低的萧构践踏着皇后张子苕的真心,从不尊重张子苕的知情权和她作为妻子的权利,甚至间接造成了张苕子的死亡。其实除了张子苕以外,根本没人稀罕这个便宜皇上,没有人对他真正用心。张子苕郁郁而死固然可怜可叹,可孤家寡人不知珍惜眼前人的皇帝萧构又何尝不是可悲可笑。

    萧瑁进了殿,一众嫔妃都没能分辨出她与萧构的区别,只知道一窝蜂地向这位年轻的“帝王”献媚,一时间娇声艳语不绝,香风乳浪迭起。汤元公公赶忙一挥拂尘,一众侍卫持棍而立,虽然不会真的伤了这些软妹子,总算也是靠着几张狰狞的黑脸给皇帝争取了一些呼吸的空间。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侍卫们都有些要喷鼻血的趋势。

    为挽救这些侍卫的小命,张苕子赶紧喝止,佯装生气,为后头的翻脸戏铺垫情感。

    “看看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都什么样儿!知不知道‘自重’、‘自爱’、‘自尊’怎么写?!”苕子心里虚着呢,这个时空的这六个字她还真不会写,但是用来教训人嘛,还是足够的了。“你们不只是皇帝的后妃,后宫中的女人,更是你们家族的珍宝,族人的面子,更是我们皇宫文化的表率!一个个的只知挖空心思迎合皇上的****,却不思进取,不好好劝导皇上专注国事,引领国家走向富强!”

    萧瑁正面带欣赏地看着张苕子发表长篇大论,听到“****”二字浑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看来哥哥回来后要重新省视一下这位“娇弱可人”的嫂嫂了。

    “没听到皇后的话吗,全都给我退下,今后后宫纲纪就由皇后娘娘大力整肃,都要好好配合,不得起哄!从今日起,所有嫔妃禁足三月反省,扣零用半年,以示惩戒。”萧瑁看似帮腔,其实却让张苕子把后宫众人都得罪了个遍。“子苕嫂嫂你看这样你满意不?”还不知死活地凑近苕子耳朵边上邀功。

    苕子气呼呼地把她推开,耳朵被气流吹得痒痒的,就搓了两下,熟料半边耳朵更是红润。二人一番打闹看得慧妃娘娘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汤元太监最是势利,刚才还躲在萧瑁身后,见到一众后妃们就直打哆嗦,现在却一溜小跑冲到张苕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高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后娘娘复位普天同庆!”

    张苕子看着眼前这位人妖的浮夸表演实在是头疼,心想:“难道只有我觉得萧瑁刚才只是口误么?皇后废立真的是这么随意的事情么?”便向萧瑁投去疑惑的目光,萧瑁并不看自己,而是小心看路,一路由侍卫们护送着来到自己山旁坐下,好像周围的姑娘们能把她吃了似的。

    还没来得及让汤元起来,众妃嫔都灵活地也跟着跪下了,山呼“皇后娘娘千岁”什么“帝后情深实乃国之大幸”之类的恭维话,慧妃也加在当中,看到她恶心的神色张苕子就高兴,于是半推半就……欣然接受……了大家的祝贺。

    “平身!”张苕子乐滋滋地招招手,顺带着也给萧瑁一个嘚瑟的微笑,其中大有“瞧我干得还不错吧”的深意。

    “等会儿,慧妃继续跪着!”众嫔妃纷纷起身的过程中,张苕子又加一句。

    慧妃的脸色更黑了,却逞强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指教?皇上,莲儿在后宫可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莲儿与后宫姐妹睦邻友爱。若是先前莲儿见皇上到来有所失态,那也是莲儿心系皇上之故呢。”前半句语气强硬眼色犀利地挤兑皇后,后一秒钟就对萧瑁含情脉脉。可惜了,咱眼前的这位是萧瑁却不是萧构,偏偏萧瑁是自己的坚定支持者,慧妃这一腔柔情定是要随了流水而去。

    萧瑁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目不交睫地盯着张子苕看,像是小猫见了鱼虾。

    巧舌如簧的犯罪嫌疑人看得多了,张苕子做预审员的时候哪个小混混不比慧妃的心理素质好啊。“慧妃妹妹自然是循规蹈矩,可是你这姐姐可不怎么样啊,临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后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你姐妹二人这等兴风作浪之人!”张苕子也不怕直接挑明了,良妃之死根本就是个阴谋。只是良妃是自愿以死来陷害自己,还是慧妃利用亲姐姐的命来拉竞争对手下马倒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如果是后者,这位慧妃实在是太恐怖了。

    慧妃神色戚戚,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皇后娘娘觉得妹妹错了,妹妹便是错了,妹妹认错便是,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将良妃姐姐牵扯进来,死者为大,不要再加指责。”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铁骨铮铮的好妹妹形象。

    “做过的事,存过的心,一件一件一桩一桩我都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冤枉你和你死去的姐姐。不如请蔡院正接着说,只是慧妃你要再认真些听!”苕子的语气生硬,与柔柔弱弱的慧妃对比赫然。可大家心中却更偏向皇后娘娘这边一些,似乎身在案中的张苕子身上总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蔡院正年纪大了阅人无数,见皇后慧妃二人对峙,心中对事态自然也做了判断。当然他相信张苕子多一些,却也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相信这一点,那小丫头在找上自己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

    “启禀皇上,臣在检查良妃娘娘遗体时发现,良妃娘娘死前已染重病多时,最多也只有月余可活。但是良妃娘娘真正的死因确实是受伤后失血过多而死。而几处致命伤的创口与现场找到的烛台是吻合的。臣断言,良妃娘娘死于鹤形烛台的刺伤。

    “此外,微臣还应召检查了皇后娘娘右手的伤痕,伤口同样源于鹤形烛台的刺伤。据受伤时间以及愈合状况来看,与良妃受伤的时间相当。但以微臣六十余年的验伤经验来看,如果要造成良妃娘娘身体上一样深度的伤痕,恐怕凭娘娘受伤的手可办不到。再者说皇后娘娘手受伤的创伤显然是从对面扎过来,穿刺了虎口处,而非用力时造成的撕裂伤或者震伤。臣还在皇后娘娘的茶具中发现了浓度极高的椴木素,这种成分会让人体软无力,服用过量会导致人失忆。依微臣看,极符合皇后娘娘的现状。”

    “她就不能是杀害我姐姐以后,故意扎伤自己的手故布疑阵吗?太医能否断定她的伤是在我姐姐死前所造成的呢?带椴菇素的水也是同理啊。”慧妃打定主意什么罪名都不要沾,既不肯承认自己知情,又要咬死皇后害死良妃,迅速提出反驳。只是她若是肯向苕子示弱,苕子不一定会赶尽杀绝。但她非要用自己姐姐的死来给苕子下绊子,苕子也会火力全开地专攻她的软肋。

    “哟?椴菇素?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椴木素吧?”蔡院正摇头晃脑,两只泛着精光的小眼睛时不时一眯。

    “……我刚才说的是椴菇素吗?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分别?”慧妃明显一愣,含糊其辞。

    “当然有不同了,椴木素是从腐烂的端木中提取的一位味养料,专门用于人工种植培育口感鲜嫩,产量极低的椴木香菇。而椴菇素则是由椴木香菇有毒的根部提取出来的一味毒药,具有强烈的神经毒性。只需少少的用量便可将一头壮年公牛放倒,而这杯中的毒素已足够致人死亡。”蔡院正踱来踱去的样子让人想到学校里的老教授,行至慧妃身边时她那全身僵硬的样子也像极了上课走神被提问的学生,张苕子脑补着。

    “依照蔡院正的说法,为何皇后娘娘饮用此毒后却并没有身亡,只是导致了暂时的记忆缺失?是否正好证明蔡院正的判断有误?”慧妃负隅顽抗,不过说出来的话还真有道理,只是张苕子心道:“TNND老子可不是死过一回了么!留着这条小命反而治不了你了!”

    “这是皇后娘娘体质特殊,微臣在事发三天后验过娘娘的血液,其中的确还有不小分量的残留,可见事发之时皇后体内毒素之深。但皇后性命能得以保全实在是领微臣不解。”蔡院正虽然也有疑惑不解的成分在,但话里话外却都是在维护着张苕子的。

    “慧妃娘娘可还有话要说?没有的话可就轮到我了。”张苕子起身,缓缓步下台阶,行至慧妃面前。“下面,是我送给慧妃娘娘的第二分大礼,带弋江过来!”

    慧妃听见“弋江”二字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个本该在乱葬岗被野狗野狼掏心挖肝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着简单村夫打扮的短小男子进来,跪在蔡院正的脚边,“罪人弋江参见皇上,皇后。”

    这弋江可不是别人,正是良妃娘娘宫中的小太监,他原本是良妃慧妃家中的粗使仆役,正因他会些拳脚才净身送进宫来当了良妃身边的小太监,慧妃身边也有这样保镖性质的一个小太监。

    在良妃娘娘殁后,这个小太监也是不见踪影,让张苕子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便差人去找。只是案发当天这个小太监就被慧妃宫里的小保镖给整死了,扔到乱葬岗,哪里还有这么一张会请安会指认慧妃的嘴。而现在看到的小太监,正是神医蔡振捏泥人一般捏出一张脸来的天桥口技艺人。配合着越加昏暗的天色和惊惧的情绪,慧妃怎么还有可能分出其中的差别。

    “弋江是吧,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是怎么害死你家娘娘的!”张苕子用一个“害”字含糊其辞,怕被慧妃听出端倪来,毕竟现在她只能确认当时良妃肯定是自戕的,却不知这其中的细节。

    “小人自打娘娘进宫以来就伴在娘娘身边,眼见着娘娘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束手无策,真是百爪挠心。是小人无能,才让良妃娘娘走得这般痛苦!”说书人精力充沛地扮演着一个忠仆的形象,说到情深处不禁潸然泪下。

    这人擤擤鼻子,接着道:“良妃娘娘自患病以来,就一直由一个医女诊治,从不敢延请太医,透露一点点风声。而这医女正是由慧妃娘娘寻了路子送进宫来假装一般仆妇的。

    “要说间接害死了娘娘的,恐怕慧妃娘娘这位亲妹妹也有份!慧妃娘娘知道良妃娘娘得病后,一直压着消息,不让娘娘得到最好的治疗,一味撺掇咱家的良妃娘娘用自己的伤病来冤枉皇后娘娘,利用良妃娘娘的病痛为自己扫平后宫的阻碍。最后,甚至……甚至让良妃娘娘自杀来成全她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满室哗然,在座的妃嫔们纷纷震惊于弋江所陈之情。

    “你胡说什么!我从不知姐姐得病之事,更没有谎报姐姐的伤痛,更不会冤枉皇后娘娘!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如此构陷我们姐妹俩?”慧妃眼见自己的阵地失守,只能尽力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