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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这些都是好东西？”老道士扒拉着炕桌上王皓从衣兜里掏出来的石头坷垃。老道士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王皓。拿起一块拳头大的长石，在昏暗的猛火油灯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又将长石放下，捏起一撮高岭土，对着灯光用指头捻了捻，滑滑的，没有别的感觉——这不就是刷房子用的白泥么？拍了拍手，坐直，看着王皓。
“这些都是好东西？”老道士认真的问。
“这可真的都是好东西。不光只有石炭和铁矿石。起码就这两样就能做出两样东西。一个是琉璃一个是瓷器。”王皓笑着看着沉默的老道士。
王皓说完，老道士眼神精光一闪，叹了一口气，头仰起，眼睛似有似无的盯着墙角的屋顶，久久不语。
朝鲁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诺敏在进了这个屋子后就不再多言，似乎是老道士早已给他们立下了规矩。
王皓看老道士久久不说话，以为老道士并不是太相信自己，正要张嘴再补充几句，朝鲁却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显然他不希望王皓这时候打扰老道士，似乎他知道老道士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于是王皓只能审视着油灯。
不知道怎么发明的这种灯油，似乎是在石油里掺入了什么东西，灯光有点绿惨惨的，烟还特别大。一会整个屋子都是这股味道。不过有个好处，这大夏天的屋子里居然没有蚊虫飞进来。
直到王皓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折叠的玻璃镜子，递给了诺敏。诺敏看了看朝鲁，见他没有反对，伸手接住。然后看了一眼，然后“啊——”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朝鲁赶忙探过身子，看诺敏没怎么样，又回头看向王皓。
“没事，就是一块小镜子。不过可能比你们平常用的清楚了点。”王皓随口解释。
诺敏惊奇的手抖着将手里的镜子递给朝鲁，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朝鲁疑惑的看了诺敏一眼，伸手拿过来，镇定的将镜子偏向油灯，侧头去看，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清晰的面容时，身子立即一震。
他惊讶的看看王皓，又看看镜子，似乎不太敢相信。诺敏却躲在后面不知为何的嗤嗤笑了。
这时老道士也无意的瞟了一眼镜子，在昏暗的油灯下镜面的光亮让他眼睛一亮。朝鲁将镜子小心的递给老道士。老道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镜子。许久后，看向王皓：“你的意思是？”
“这个东西以后我们可以做出来。”王皓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说道。
“真的？”老道士眼神深邃的看着王皓，似乎不只是对于一块镜子的疑问。
“真的。就用桌上的石头和土，还有草原上多得是的纯碱和蜡石。油灯里的灯油是用猛火油掺了其他东西吧？”
“是一些草药。不然不好点，还能防蚊虫。”老道士点点头。
“这个东西附近多吗？是地下抽出来的还是地上流着的？”
“村子里打井打出来的。”朝鲁说道。
“村里就有？”
“有，永远用不完。永远那么多。”
“那村子里是只要打井就会打出来这东西吧？”
“就是，阿布当初说我们建起城墙就要在城里挖一口井，不然被围起来大家会渴死。后来井里都是猛火油，我们就只能在冬天敌人来以前，从河里往回挖冰。”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乱呢？什么都有。这不太科学吧？”王皓皱着眉喃喃说道。
“科学？”老道士抓住了一个自己不懂的词。
“科学就是有道理，不过又不完全一样。本来这些东西不应该一个地方都会有啊？这形成条件明显不一样啊。怎么会同时都有呢？还相隔都不远。”
“在一起会怎样？”老道士眉头不禁一跳，问道。
“如果是在另外的地方，可能会出不少人命，可是在我们手里。那就都是好东西。”王皓嘴上淡淡的说。
“你说我们？”
“是我们啊？这些东西我一个人要来又没用。如果大家一起来干，以后部落就有好日子过了。”
老道士点点头。思忖了一下：“我知道了。今天晚了，先休息吧。王皓你在我这睡吗？”
“我还是睡我的帐篷吧，我习惯了。”
“那好，朝鲁你把诺敏送回去，还回来住。我有事和你商量。”
“阿布——我也想跟你们住一起。”诺敏撒娇道。
“诺敏！听话。回你们女孩子屋睡。”朝鲁严肃的说。他知道今天阿布绝对是有极重要的事和他说。“走，我送你。王皓你去哪搭帐篷？要不也回村子里吧。”
“不用了，我在外面习惯了。我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去睡。”王皓想了想说道。
老道士在后面审视着王皓。眼里一阵迷惑一阵惊喜。目送着他们出了屋子，自己也从炕上下来。走出屋外。看着看惯了的满天繁星，心里竟有说不清的畅快。
“天可怜见！终于能解脱了。真的好累啊。本来只能指望着朝鲁。可是朝鲁的眼界总是窄了些。
现在好了，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愿不愿意扛起这副担子？”
王皓随着朝鲁将诺敏送了回去。又和到大门处查岗的朝鲁道了晚安，让岗哨给他开了小门，出了村子。
山里的夜很快凉了起来。不过王皓却感到很舒爽。他在下午看到的小溪另一边找了棵还算大的树。在树下支起了帐篷，坐到小溪边的石头上洗了洗脸和手脚、袜子、背心。
嗅了嗅这个年代带着草香的清新空气。钻进睡袋。将手电和手杖放在枕头左右，拉好帐篷拉链，一闭眼睡了过去。
“阿布。我回来了。”朝鲁回到了老道士屋里。
“朝鲁，你觉得王皓这个人怎么样？”
“不坏，我觉得。起码还算知礼。”
“我是说他说的那些好东西。”
“这个，阿布。您在中原生活过，还当过官。还是您拿主意吧。我们都没您的见识。”
“我如果把首领的位置传给王皓呢？”老道士看着朝鲁认真地说道。正在脱衣服的朝鲁听到这话，猛得回头看着老道士。老道士是认真地，朝鲁愣住了。
“阿布，你——”
“阿布毕竟老了，而且人力有穷尽。阿布带着部落种地，盖房子，建围墙。可是也就这样了。靠阿布的见识和能力，再无法让部落过得哪怕再好一点了。
你和诺敏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是我从来都当你们是亲生孩子。我的妻儿现在在中原也不知道如何了。但愿他们无恙吧。
朝鲁，你是个善良也懂事的孩子。你从小就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不管是读书还是干活，部落里这两方面你都是拔尖的。
同龄的孩子都是十五六岁才能成为战士，而你十四岁就开始替部落执行任务了。虽然你的勇武是部落第一，可是你仍然放下自己的骄傲，主动与那些年轻的战士交好。
阿布知道，你这些都是为了替阿布分担责任。
本来，以你的智慧和勇武，这个部落首领是该传给你的。可是正如你刚才说的，阿布担心的就是你的见识不够啊。如果你担任了首领，以后部落充其量就是继续维持目前的样子。”
朝露听到这里，想了想，点了点头。“阿布，您说的对。我确实想不到再好的方法让部落更强大起来。”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实诚，所以阿布愿意今天跟你说这些话。”
“阿布，您是说，王皓能将部落带领的更好？”
“虽然还不能确定。不过虽然只是短短的半天接触，我预感到这个王皓也许确实能够给我们的部落带来福运。
阿布在和他说话时认真看了。王皓很坦诚，虽然有点小心眼，不过这说明他不是个愚笨的人。碰到他的过程，你也给阿布说过了。
他愿意把一个陌生人的尸体埋葬起来，说明他从心里是个仁义的人。
他会看到人头就吐，说明他明显不是一个战士。但是在他认为的危急关头，他却敢用自己临时做的长矛挺身而出，准备和你拼命。说明他并不是个懦弱的人。
他在和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都很守礼，虽然阿布能看出来他明显不是个中原的读书人。
他在我们部落只是吃了一顿饭，就自己去山里看矿藏，找他说的好东西，他是想着有东西来回报我们。一天的疲累之下，还能要求自己去爬山做这样的事，他是个律己甚严的人，也说明他有德。
他刚才说这些好东西，照他说的我们只要一起干，就会有好日子。是好日子，而不是单单为我们换回多少牛羊。这已经远远超过一顿饭的回报了。虽然也有他暂时回不去中原，不得以的原因。但是好恶之心，义之始也。
你看他穿的衣服，虽然我们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衣服，可是就看那些衣服上的艳丽颜料，就不是平常的人能穿得起的。可是他却愿意和我们分享他说的那些好东西。说明他并没有对我们这个草原上的穷奴隶爱玛克有什么偏见。
一个不嫌贫爱富的人，必然能够和部落的人们和睦相处。而且还主动对我说，他拿了那个巴彦部落的人身上的钱财。坦诚、有信。
一个仁义礼智信严勇俱全的人。
哈哈，能有这样的一个人给我们部落当首领，阿布真的是求之不得啊。”
“听阿布说来，这个王皓还真的适合给我们当首领啊。”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多少有点不公平。也会让支持你的那些战士们有怨言。但是阿布总得试试，万一他哪天真的回了中原，也许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朝鲁——委屈吗？”
“有点。”朝鲁已经脱了衣服，钻到了被窝里。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你也一直在为自己当上首领做准备，可是那只是因为你不愿意阿布的心血白流。
你和你亲生的阿布真的是一模一样，你么都受不了拘束，喜欢自由自在，但又非常有责任感。你和你亲生的阿布一样，是个天生的战士领袖，但是当首领，终归是实诚了点。
委屈就委屈吧。如果我们能生活的更好，部落更加强大，我们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你是个实诚孩子，也许是阿布从小的教诲让你太方正了点。不过也正因为你的方正公平，才能让那么多部落的年轻战士们敬服你。
就算王皓明天愿意当新的首领，可是我们终究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合适。否则那是害了他也害了部落。
不过如果王皓真的适合当首领，能让部落强大起来。你就要一心一意的帮他，尤其要帮他掌握好部落的战士们。
谁知道以后会有多少风险？终究我们父子是为了让部落变得更好。”
“阿布，我明白了。我会全力帮助他。”
“也许，本来就是他来帮助我们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