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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光光磕头去；要细细问心来。一语中的！”耆老疯眼中放光看着城隍庙外的那个身影，喃喃道。生活本就是件五味杂陈的事情，有酸有辣有甜有咸，当然最多的是苦。兴许只有一个经历过跪过哭过荣耀过之后还有七分良心的男人才会知道这句偈语的意义。
耆老疯七岁从大山中出来，行过乞，挨过打，街头上流落过，被身边自认为好兄弟的朋友抛弃过，然后拼了一生，终于得了一辈子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荣华。
他曾经为了一个能让家中老母亲续命的馒头，跪在当地大户的门前磕头再磕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女人生她养他十年。
他曾经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敲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的房门，最后一身血痕的冲破重围把钱拿到了旧时上海滩的一个大佬面前把这个朋友的命保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兄弟这两个字。
他在得知背叛他让他一无所有的那个人就是当初他从上海滩大佬救出来的那个朋友时，站在阳台上抽了半宿的烟没哼一声，只是一夜之间头发半白，但原本稍稍有些佝偻的身影变得更加挺拔、倔强。
他在老的时候，没有像其他的老人一样低调下去，抱着孙子哼着一口京腔十足的京剧，而是继续一≤，..路上肆无忌惮的笑着，大风起落，天边云卷，身影虽然不可避免的佝偻，但是心性却是依旧倔强。
城隍庙顶的麻雀此时突然安稳了下来，抬起头有些惊慌的看着天边渐渐垂下的一块阴影带着尖利的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啸声，从远方瞬间降临而下。
麻雀的脑袋垂了下去，只因为那瞬间降临下的是天空中的王者。
耆老疯缓缓抬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的皱了，耆老疯从太师椅上缓缓站了起来，随即右胳膊迎风而起，缓缓伸向了天空，直指苍穹。
“砰”的一声，双持展开几乎有一米的全身蓝白黑三色相间的辽北海东青猛然落在了耆老疯的胳膊上，巨大的反震力显些让年华逝去青春不再的老人险些打个踉跄。
海东青落下之后，那双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缓缓扫过城隍庙中的这些人，眼睛停留在袁观潮身上一会儿之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耆老疯抖了抖胳膊，右手撑着胳膊上的海东青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伸出枯枝般的左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右胳膊上的海东青如同丝绸一般滑腻的羽毛后，闭目喃喃道：“莫光光磕头去；要细细问心来。叱咤风云，睥睨天下，就算是雍容华贵受万人尊敬，得了天下的厚爱，也不过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壁残垣。一辈子将近八十岁高龄，扣掉了吃喝拉撒睡之后的这一点儿狗.娘.养的日子里，就算是吃不尽穿不尽，那又如何，到头来除了这个扁毛畜牲之外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还好临到老死之前还能遇见你这个不把我当回事儿的年轻人。”
耆老疯咳了一声之后，抬起头盯着袁观潮那张稍稍带着些犹豫的面庞，接着说道：“人这一辈子总是有那么一件两件后悔的事情，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你刚到京城的时候就遇见你袁观潮，时也命也，不属于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人老了真是话多，词不达意啊，词不达意！”
耆老疯冲着旁边的白发老人一伸手，白发老人有些诧异，耆老疯眼珠子一瞪，厉声道：“别跟我说这么些年过去了，你随身都不带酒了！”
白发老人脸上漾起一丝笑意，从腰间一摸，扔过去了一个扁平的小酒壶，耆老疯伸手接住，自己饮了一口能干裂肠肚的白酒，一饮而尽，两眼愈发的朦胧起来，转过头盯着袁观潮，轻声道：“即便是到了今日，你依旧还是当日的那番话么？”
“除了老李叔之外，在没人能让我弯腰！”袁观潮没有任何犹豫，沉声道。
耆老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瓶递到了胳膊上的海东青面前，闻到酒味，海东青原本闭着的眼睛突兀睁开，迅速低头长饮了一口，如长鲸吸水，酒瓶中的酒液急速下降，耆老疯眼神一凛，左手中拿着的酒瓶突然朝着袁观潮扔了过去，袁观潮伸手接住，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耆老疯胳膊上的那只海东青翅膀突兀张开，如同看到脱兔一般朝着袁观潮的胳膊飞去，袁观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海东青已经到了他的胳膊上，尖锐如同钢铁一般的爪子直接刺破了袁观潮身上的棉衣，直透皮肤，头一歪，尖喙朝着酒瓶啄去。
袁观潮心中苦笑，何时见到过这般嗜酒的畜牲，心中一动，手中的酒瓶朝着海东青的尖喙处又重新递了一些，海东青脑袋一侧，重又多看了袁观潮一眼。
“这扁毛畜牲就算是我送你了。”耆老疯看着蹲踞在袁观潮的海东青，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旁边的白发老人神色突然一凛，然后嘴角一抹苦笑，转过头看着耆老疯笑道：“你和这畜牲总是糟践我的酒，现如今总算是能少个折腾我酒的人了。”
“我没翅膀，可是它有翅膀，喝了这顿，以后自然少不了去你那折腾！”耆老疯捏了捏下颌上的胡子，转过头看着白发老人笑道。
白发老人一拍脑袋，再一转头，却看到海东青的眼中虽有些朦胧但却是紧紧的盯着自己，他心中自然知道以后的时日恐怕少不得见到这畜牲盘旋在故宫上空去叨扰自己还有那些宋.庆.龄故居的鸽子，眼看着这货的酒量和身架，白发老人心头更是一阵阵的发麻，转头看着耆老疯苦声道：“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鸟！”
袁观潮看着胳膊上的海东青有些犹豫，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可是这样王者的东西真的适应自己么？
没等袁观潮有所反应，一边的耆老疯仰天长笑，只是短短一瞬，旋即转头盯着叶小寒沉声道：“事情我交给了赵凭海，你要是连他都不如，自然也不用去想当年的事情。”
“至于你，这海东青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情定下来，我不管结局如何，只要你不死，就来找我！”耆老疯转过头看着一边盯着海东青的袁观潮不给他任何余地道。
话音一落，耆老疯转头便往屋外走去，在袁观潮胳膊上停顿着海东青展翅而起，庙外的耆老疯一挥手，厉声道：“回去，以后跟着那个给你酒喝的人！”
城隍庙中的诸人面面相觑，庙外隐隐约约传来耆老疯的声音：“知我罪我，其唯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