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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且住手!!”,人群中有人举手发喊,寻音望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人,身高五尺许,约莫花甲年纪,外穿红绸夹袍,对襟短褂,皂白长裤,冲天黑呢底鞋,头戴六合一统帽,八字胡须,古铜面皮儿,一双鼠眸在水晶玻璃片儿下,显得炯炯有神,看派头便知是赌场管事儿的。

    来人信步踱出人群,说道:“都且住手,万事好商量。”。

    “钱爷!这小子忒不地道,输不起,尿包发胀,没地儿撒泼,居然敢找万和赌档的碴儿!差点儿没把我胳膊卸了!”,高个子打手起身,揉着胳膊,望着隆泰龇牙咧嘴,愤恨地说道。

    “胡说!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想是你自己不检点,冲撞了这位爷台。”

    “钱爷!”,高个子继续争辩,却被老者威严的目光打断。

    隆泰在赌场厮混日久,认出来人是万和钱庄的掌柜,绰号“钱三爷”,这间赌坊也是万和名下的产业。

    钱三没继续搭理手下人,换出一副笑脸,径直走到隆泰跟前,拱手作揖,笑道:“刚才的事儿,小老儿都眼瞧了,恕在下家教不严,丢丑啦,多有得罪处,还请隆大人赏个薄面,莫跟这等狗才一般见识,改日自当和兴楼摆酒赔罪。”。

    “唔?!你认识我?”,隆泰有些惊讶。

    “呵呵,这健锐营,小老儿还是熟的,早听闻隆大人文武双全,好几次遥遥见过,只可惜缘悭一面,未能登门造访,听说大人现下在宗人府高就,咳,没成想在这儿遇见您,底下人不懂事,冒犯之处,在下自当严惩,还您一个公道。”,说完,回身吩咐随从:“来呀,取二百两银子给隆大人压惊!”。

    “这……这如何是好?”,隆泰有些惊慌失措,受宠若惊,紫胀了面皮,脑袋里一片稀里糊涂的,不知说什么好。

    按理说自己赌输了钱,愿赌服输,公然挑衅已是不对,打伤了人家看场的更是过上加过,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若事情真个闹大发了,被人扭送顺天府衙门,虽说出不了什么事儿,但脸面却没了:聚众赌博,输的只剩裤衩,还输不起,与人殴斗,传出去人可就丢得大了,再者北京城里像他这般的四品官虽不见得比永定河里的王八多多少,好歹是个官,天子脚下,官缄体面还是要顾的,指不定都察院的御史候着交功课,拿他做样板,明正典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钱三肯低声下气,他也乐得就坡打滚儿下驴,接过塞得鼓鼓囊囊的褡裢,双方互相赔罪,客套几句,钱三恭送他出了门。

    关海山满意地瞧着这出戏落幕,悄悄退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刚才身边站着的这个贵公子,正是那万和钱庄的幕后东家。

    看着隆泰的去向,关海山穿过胡同口,故意绕了个圈,迎面向隆泰走去。

    “哎呀呀,这,这不是老隆嘛!”

    隆泰正自埋头走路,咂吧刚才的事儿,暗想自己真有那么大的脸面?还没咂吧过味儿来,猛地听人叫道,浑身一哆嗦,吓了一大跳。

    看清来人是拜把子兄弟关海山,隆泰惊诧之余兴奋不已,叫道:“哎唷,这不是霖霜么!合着咱哥俩好些年没见了吧,啥时候来的京城,也不来看看哥哥?”

    (注:关海山,字霖霜)

    “昨日刚来,这不正打算去府上讨杯酒喝呢!”,关海山笑道。

    隆泰这才回过神,上下打量,注意到关海山一副贵玠摸样,自己一条大裤衩,站在大街上,甭提多别扭,忸怩地说道:“咳,甭提了,宅子早输没了,现在住在棉花胡同。”。

    关海山虽早已洞悉一切,却也不忍看见对方的窘迫,说道:“走,今儿兄弟做东,咱哥儿俩好好喝上一盅!”。

    “咳,那哪成!该着哥哥我替你洗尘!”,隆泰捏捏褡裢,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几番争执,还是决定关海山请客,以后隆泰回请,隆泰偷偷松了口气,觉得到底占了些便宜。

    在成衣铺换过一身衣裳,隆泰腰杆硬挺了些,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晚间,关海山拉着一脸晦气的隆泰进了八大胡同里有名的晓兰艺坊,老鸨子在楼阁上远远看见,支使楼下的“大茶壶”赶紧招呼财神爷。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龟奴小厮麻遛儿地小跑过来,顺势打千儿请安,笑道:“两位爷台,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不知二位爷听曲儿,博彩儿,会友还是看戏文?”

    “都不要,随意寻个僻静处,咱们哥俩聊天,不想打扰。”,关海山支应道。

    “成!成!成!楼上有的是上房,要多僻静有多僻静,嘿,不知二位有相好的姐儿没?若没有,也没关系,我给爷引荐几位作陪,真的是可人意儿!——不知爷是喜欢‘秦淮月色’?还是‘塞外风情’?”,龟奴凑拢谄媚地打探来客的‘口味’。

    关海山有些不耐烦地喝道:“都说了,哥儿俩聊天,图的是清净,你弄那些个劳什子作甚?!赶紧的找好地儿,上好菜,滚一边儿去!”。

    “爷要都不喜欢,要不咱来个洋荤?大不列颠?俄罗斯?暹罗?日本国的?您随意挑,都是上等货色,花旗国的条子咱也有!”,龟奴依旧不依不饶,赔脸笑道。

    关海山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牙缝儿里憋出个字:“滚!”。

    “哎哟,都怪小的不是,吃屎迷糊了眼,爷不好这一口!得嘞!这就给您办!”,对客人的打骂,龟奴向来以为稀松平常。

    龟奴媚笑着回应关海山,转脸仰头,扯直脖子,冒出一准儿的济南口音唱道:“楼上的听了,梅兰苑,贵客二位嘞!”,跟着回过脸,哈拉下腰客气道:“二位楼上请,自有人伺候您呐!”,说完,笑吟吟地把白毛巾一抖一搭,打千儿退去。

    关海山厌恶地摆摆手,同隆泰缓步上楼,却见他止不住地四处张望,盯着来往的丫鬟窑姐儿,双眼迷离,不由得叹了口气:哎,终究是不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