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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1954年,祖父膝下四个子女,只有父亲一个独苗。我的出世,不单为家里延续了香火,也是家族中嫡长孙,一家人都很兴奋。按故老习俗,取名需按族中排辈:“国卓天欣成,家熙世英联”,父亲是卓字辈,我是族中天字辈第一号,祖父便给我起名叫曾天华,但一算生辰八字,五行缺水,于是就改名叫曾华杰(曾天杰实在不怎么好听),补了个大海水,说是可以旺我,又说华杰好,长大了做中华的英雄豪杰。还提前取了字:博之,这里边也有他一番道理,古人讲: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博字起头好,望我承袭曾家好学之风,兼容并蓄,博学之。

    可惜在我以后实际的成长过程中,跟我的名字并不怎么匹配,此是后话。

    我父亲曾毅毕业于北京大学国文系,毕业后一直在报社做编辑。直到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中共中央和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做出了抗美援朝的英明决策,发布了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命令,父亲仰慕曾祖遗风,二话不说,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弃文就武,加入梁兴初的三十八军任指导员,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鸭绿江。

    飞虎山一役,父亲负伤回国,在陆军后勤总医院养伤,认识了我母亲,我母亲当时是外科军医。在医院里边泡了大半年,两人日久生情,战争结束后便结了婚,首长关照,一块儿调到北京卫戍区,进了机关。

    当时,部队把我们家分配在蜡库胡同——临近景山的一条小胡同。明清时代内务府曾在此设置衙门,专营紫禁城内宫廷蜡烛供奉,因而得名。解放后这里改称“腊库胡同”。

    胡同南北走,两条岔,我们院儿在南岔,多是机关作战指挥部门家属,其他诸如后勤装备,保卫,政工家属都在北岔。

    院子是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说实话,胡同虽不大,但这个院子很大,据说起初住的是蜡库衙门的老爷一家。穷庙富方丈,想来当年库司老爷也捞了不少油水。这么多年,风雨沧桑,修葺翻新了好几回,主人也历经好几十拨,依然不变模样,解放战争平津战役期间地下党的电台就曾设在这里。

    这么大的地方,只住着三户人。祖父很高兴,经常念叨这里风水好的不得了,小时候也不懂,就知道翻墙爬树,上房揭瓦,长大以后研习形势理气,才知道确是奥妙无穷。

    院儿里住的都是部队家属,统共十来号人。后来有的搬走了,有的又搬进来,来来去去许多回,老一辈的名号,很多我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最后搬在隔壁住的黄叔叔,跟我父亲是抗美援朝的战友,同在三十八军,也是负伤调回来的,两家人交情极好。

    他儿子黄永幸跟我同年,发小,从机关幼儿园到中学都是同学,铁哥们儿,一块儿捣蜂窝,掏鸟巢,往老师抽屉里边儿放死蛇,卸人家自行车铃铛,戳车胎,专搞恶作剧,也一块儿打架,挨板儿砖。什么都干,也什么都敢干,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唯恐天下不乱。

    南北大院里边儿的家长们都拿我俩做典型的反面教材,嘱咐不要跟我们“打联联”,说什么长大了注定是流氓。不过,数十年后回顾,当年的两个魔头如今也混得人模狗样,有的乖孩子却蹲了大狱,不能不感慨世事变幻,人生无常,顺带总结出:听话的不一定是好孩子,不听话的长大了未必没出息。

    我们两家的老爷子倒是无所谓,总觉得男孩儿嘛,就应该皮,规规矩矩的,难不成了大闺女?又说小时候比我们混账。有空还给我们做弹弓打鸟。偶尔也搭上我们,跟着一块儿到部队看打靶,运气好还能摸上两枪。

    只是经常要被学校请家长,末了,两个人都不免一顿“竹笋炒肉丝”,打得屁股开花。打得狠了,祖父往往会出来拉住我妈,摇头晃脑地念叨:“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逆子不败其家。”。

    随后的几年里,国际政治风云变换,中苏关系急剧下降,党际的友好变成了公开的论战,国家关系上的同盟变成了互相拆台和攻讦,贸易急剧萎缩,军事摩擦不断,神经高度紧张。于是,两家家长也常常留在机关值守。到1969年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适逢珍宝岛事件,部队号召备战,备荒,大人们更是回不了家,长时间呆在中蒙边境研究作战,提防苏联的机械化师团挺入。

    我们的屁股也随之得到了解放,并由此总结出一套“屁股哲学”,充分认识到所谓的国际政治和我们的屁股是划等号的。

    1966年的夏天,略显闷热,中国的政治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5月份,516通知下发,紧跟着8月份毛主席一篇《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问世,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蔓延开来,逐渐席卷了整个神州。

    这场风波很快波及到全市的教育系统,我所在学校也来了文革工作组开展运动,但不久我们学校便被定性为“贵族学校”,轰轰烈烈的批判在学校展开,全校师生都被要求停课闹革命。

    那时我和黄永幸,刚刚进入初中。

    此时的黄永幸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一点儿不像个毛头小子,经常打架,而且打架动手从来都往死里整,讲的是留情不下手,下手不留情,四九城里的顽主给他起了个外号:黑子。

    不久,学校有人贴出了大字报:“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绝不容许反革命后代混进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中来!!揪出一切可疑份子,坚定不移地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于是全校学生按照家庭出身分起了红五类,黑五类。

    (红五类: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的子女,黑五类指: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坏份子、右派份子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