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重瞳 > 第三章 隐居忘却名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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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光终于苏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二十多天,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镇南王的府邸,而兰香是镇南王府专管灶房的厨娘。

    兰香笃信佛祖,所以虽然身为厨子,但是平时从不杀生,每月初一和十五必去大相国寺敬佛烧香。正好那天她烧香回来,在大街上碰到昏昏沉沉的重光,察觉对方神态有异,她一时好奇,上前推了他一把想问问情况,没想到对方顿时倒地不起。

    她顿时吓了一跳,虽然当时左右没人,但虔诚的兰香还是把重光拖回了王府,安置在后院的柴房,这里离王府正房很远,僻静得很。

    她找了几床铺盖给他安顿好,又寻了相熟的大夫来把脉开方,自己也是一有闲暇就过来照看,终于这位虔诚的佛门信众,把重光这道祖传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咳咳,”重光一边咳嗽一边好笑,听到兰香说起自己的一些小事,他就觉得这女子真是傻得可爱。他也见过无数教众信徒,像当初在凉州城那些人,可是都没有眼前这位傻大姐,那是发自肺腑的虔诚。当然,也可以说是迷信,不过若是这迷信救了一条性命,那这被救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呢。

    他神情一肃,收起笑容,正色道:“多谢这位大姐好心搭救,其实在下身上本来就有内伤,不关大姐的事情。”兰香道:“呀,原来你本来就有伤啊,怎么我看不出来呢,连伤口没没见一个。”

    重光额头冒汗:“我说了,是内伤。”兰香瞥了他一眼,说道:“行了行了,内伤就内伤吧,你先好好歇着。晚上我再来看你,现在要去干活了。”

    到了晚上,兰香果然依约前来,还给他带了些饭食,等他吃饱才把碗筷收走。

    重光虽然醒转,但是暂时还不能行走,在柴房将养了八天,才终于渐渐康复。他本打算跟兰香辞行,却想起带的盘缠都丢在当初买的那匹老马上,如今身无分文。

    到晚上兰香再来给他送饭的时候,他就跟兰香提了一句,问她能不能帮自己找份活计。兰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说帮他想想办法。

    果然第二天一早上,兰香就带重光去了王府后院的一间厢房,厢房里头不少人进进出出的。重光晕晕乎乎地跟着兰香迈进去,就听兰香喊了一嗓子:“李管事,我把人给您带来了,您看行不行。”跟着对重光使了个颜色,低声道:“快行礼,这是王府里主管后院活计的李管事。”

    重光作了个揖,口中说道:“拜见李管事。”那李管事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看起来就是个粗豪汉子。他看了重光一眼,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重光回道:“在下萧逸,今年二十有二。”

    “能吃苦吗?”李管事又问。

    重光忙道:“能。”李管事道:“看你白白净净的,也不想是做苦力活的,是不是读过书,考不上科举,才出来做工?”兰香在一旁答话:“李管事,他老家是西北抚州那边的,来京城找生活,遇到打劫的受了伤给我救了。我看他人还算老实,所以那天才跟您提了一下。您就看看府里有什么活缺人手的,尽管安排,他以前在老家也是做工的,能吃苦。”

    李管事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在后花园帮秦伯干活吧,没事不要到前院来。先试做三个月,每个月工钱二两银,三个月以后考察合格,就正式签三年的契约,每个月工钱五两,有没有问题。”

    重光急忙点头:“没问题,多谢李管事。”

    李管事挥挥手:“那兰香你先带他去领两套家丁的换洗衣裳,完了去老刘那里登记一下花名册,以后他就是我们镇南王府的试用家丁了。”

    兰香答应了一声,带着重光去领衣裳了。

    镇南王府的格局,前院跟后院是用一道围墙分开来的。前院主要是王府家人居住的厢房和厅堂,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后院则是后勤场所以及下人的居处。那老刘帮萧重光登记了花名册之后,就给他安排了房间,当然是跟其他家丁合住,三人一间。

    重光就这么在镇南王府安顿下来,作为一名家丁,他每天的职责就是帮一个叫秦伯的老花农给后花园的花草树木剪枝,这份差事要慢工出细活,好在秦伯为人很和气,手把手地教他窍门。

    萧重光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在王府剪了半个月的花枝,终于彻底恢复健康。只是给铜鼓仙一番折腾,身子显得很虚。兰香对他倒是挺照顾,经常让自己的相好黄大夫帮他开些补药,调理身子,又借着自己帮厨的便利,给他弄点鸡鸭鱼肉等好吃的。

    跟着秦伯学了半个月的剪枝记忆,重光渐渐对这门手艺有了心得。剪枝这门差事,其实不重,难就难在琐碎两个字,每天都得把园子巡视一遍,看那些花草树木有枯枝、病枝和徒长枝,就统统剪去,再把发黄的叶子和快谢的花朵摘了,这差事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工作,就是追求形体上的美观,务求让修剪出来的花木花枝招展,仪态万方。而关于这一方面,秦伯给重光的一句话令他大有启发。秦伯告诉他,修剪花木,最重要的是四个字,顺其自然。

    其实道家本身就讲究顺应天道,万事万物自有定理,如今秦伯说的这修剪花木的诀窍,倒与这道家至理不谋而合。重光虽然已经不能修炼,不过还是忘不了自己出身。从王府领了第一笔工钱以后,就去汴梁的书铺买了道德经、南华经跟黄庭经,没事就翻上两页,倒也受益匪浅。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光景,因为表现得力,李管事提前跟重光签了三年的用工契约,月钱涨到了五两银子。重光倒也没在意这些,如不出意外,他是准备在这混吃等死了。

    冬天来临,后花园的梅花开得满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梅花跟雪花互相映照着,分不清谁更白一些。重光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猫在梅园里,一排一排地检查过去,看见有不合要求的花枝就剪去了。最近一个月秦伯生病,整个后花园就只有他一个人忙活。

    寒风吹来一阵欢声笑语,却是几个妙龄女子的声音。重光心知必是王府的家眷来后花园赏花了。他在王府呆了快三个月,经常有镇南王的家人来后园赏花,镇南王倒是来得很少,而且每次来,都会有管事提前通知,让闲杂人等清场。

    他见那几个女子已经走到花园里面,心知避不开,就找了一块梅花开得特别密集的地方躲进去,指望来人转一圈就走了。不想这几个女子也看中了那一块花势正好,进了园子走了一阵就径自朝这边走过来。

    萧重光埋头修建花木,也不做理会。来人渐渐走近,却是三个衣着华贵的妙龄少女,其中一个淡黄衣衫,人淡如菊,指着一株梅树欢喜地道:“几日不来,这株一品梅越发娇艳了,燕秋你要再晚回来,可就看不上了。”另一位一身红衣如同火一般鲜艳的少女也道:“是啊,我还特意催我爹提早动身来京呢,就为了来看你家这梅园,燕秋你家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还往外面跑。啧啧,这是暴谴天物。”

    重光听这红衣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这时那被称作燕秋的少女一开口,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哎呀,物以稀为贵,你们没见过当然觉得好,我可是年年都对着这些梅花,腻也腻死了,还是洛阳的牡丹好看,新鲜。”

    那唤作燕秋的少女穿一袭白狐裘,脖子上挂着一圈围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跟个粽子似的。倒是另外两位虽然也穿的厚实,倒还有三分英姿飒爽的模样。那红衣少女见燕秋穿这么严实说话还打哆嗦,叹气道:“燕秋你就是身子太弱,有空要多练练,要不等过了这个年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凉州玩吧,还能见识塞外风光。”

    那燕秋拍手道:“那好啊,永宁你可要说话算数,不然我找伯父告你的状去。”

    “永宁”这二字落在重光耳中,他顿时打了个激灵,终于想起那红衣少女就是他在凉州遇到的那个小郡主。他对郡主印象并不深刻,虽然人家姑娘当初对他颇有好感,但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两人分别之后重光就把她抛在脑后了,想不到居然会在京城碰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心中暗道:眼下这情景可不能跟柴永宁碰面,不然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曝光了,他本来的意思是在镇南王府混吃等死,好好过几年安生日子,若是给郡主知道自己在这,这日子又没法过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低着头就想偷偷开溜,那想到郡主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花丛后面有人,一声轻喝道:“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重光没办法,只好走出来,天气寒冷他本来就带着帽子,加上又刻意低着头,一时永宁郡主也没认出他来,那唤作燕秋的少女看到重光身上穿着王府家丁的衣服,嫣然一笑道:“永宁姐你别这么紧张,这是我们王府的花匠。”说着冲重光招招手:“小花匠,你过来。”

    重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给几位少女做了个揖道:“小的见过几位贵人。”他压低自己声音,永宁郡主一时也没听出来。

    旁边那个一身黄衣的女郎开口开口问道:“小花匠,这园里的花木都是你修剪的?修得挺有风骨的嘛,燕秋,想不到你府上一个花匠都这么懂雅趣。”

    那燕秋扑哧一笑,微微有些小得意:“婉然姐你要是喜欢,我跟我爹爹讨个人情,把这花匠的契约转到你们齐王府去好了。”转身又问重光:“我记得以前这园子是秦伯负责的呀,怎么现在归你了?”

    重光道:“秦伯病了,我跟着他学了两个月,现在这花园就是我一个人打理。”燕秋“哎呀”一声:“秦伯居然病了,我都不知道呢,两位姐姐,这位秦伯在我们王府做了一辈子,人缘也好,我爹爹一向待人宽厚,如今他病了,我于情于理也该派人去看看的,要不你们现在这逛会,我去安排一下,晚点过来。”

    永宁郡主道:“要去一起吧,等一下三个人一起回来才有意思呢。”重光听他们要走,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那燕秋随手从身上取了一锭银子,丢给他道:“看你做事也还尽心,这个赏给你的。”领着另外两位少女,一同走了。

    重光接过那银子,微微发愣,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打赏的一天,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终究还是收了起来。过去有法力神通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才发现银钱是多么重要。

    他走到几位郡主刚才站立的地方,准备收拾他们留下的痕迹,眼睛却一下子扫到地上落花堆里掩着的一根链子,这链子的形制似曾相识。

    重光蹲下身把这链子捡起来,一抽之下才发现链子一头系着一枚刻有雕纹的玉佩,古色古香。他死死地盯着这枚玉佩,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